正巧纪明意现下要开医庐,她一心求贤若渴,与之相比,自也就没那么在乎他的性?情。索性?他还小,性?情又不是不能矫正。

马车驶到目的地。

见到那间熟悉的砖瓦屋,纪明意吩咐太平说:“你?先去扣门,看?看?他家中有?无?人在。”

太平只好跳下马车去了。

馨儿凑出头去,也瞅了眼,她奇怪问说:“这是哪里?”

“小帮手的家。”纪明意道。

馨儿锁着眉问:“夫人要给奴婢找个什么样的帮手?”

纪明意说:“一个精通医术的……野孩子。”

“以后?叫他教你?些简单的岐黄之术,你?看?怎么样?”

馨儿瞪大了眼,断然想不到她一个婢子,竟然还能习得医术,放在以前,这是她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纪明意笑笑,轻轻摸了摸女孩儿的头,鼓励说:“走吧,一道下去看?看?。”

太平已经敲了好几下门。

陕西本就多风,普通百姓所居住的多半是牢固的瓦房,太平手都敲酸了,见无?人应答,她便说:“夫人,屋子里多半没人,小子不定跑哪儿野去了。”

纪明意却耐心道:“再?等等。”

又过得一时三刻,才有?个年迈的老媪过来开门。老媪面?黄肌瘦,身姿微微佝偻,一头乱发比之柳昀有?过之而不及,身上的衫裙也是破破旧旧,灰尘满身。

见到他们,老媪面?色苍白了几分,一开口?时,嗓音如破锣般沙沉,她低声问:“几位贵人是?”

纪明意笑笑,慈和温柔地答说:“我是昀哥儿的朋友,敢问他在家中吗?”

一句“昀哥儿”,让老媪的神情古怪起来,她偏头咳嗽几声,摇头说:“不在。”

“那我不多叨扰。”纪明意礼貌地道,“改日?再?来寻他。”

老媪打量的眼光轻轻在纪明意身上逡巡一圈,她哑声道:“贵人等等。”

“老身记起来了,贵人是几日?前送哥儿回?家的夫人,”老媪笑了笑,面?上的皱纹如松树皮般枯褶起来,她说,“贵人如若不嫌弃,请进来坐坐。昀哥儿每日?申时三刻会返家,眼下也要到时辰了。”

纪明意等的就是这句话,便从?善如流地应下。

她带着馨儿和太平一道入了柳昀的家中。

柳昀住的屋子比纪明意想象中还要简陋,不过一居室,居室里摆着一张堪堪睡得下两人的旧炕,还有?张破旧的胡床。整间屋子里都充斥着满满的药味儿,没得熏人。

太平进去后?,不免皱了皱鼻子,倒是馨儿和纪明意皆神色如常。

老媪请纪明意在胡床上坐下,她给纪明意倒了杯清水,捂嘴先咳几声,带些窘迫地道:“寒舍粗鄙,无?精致茶水可?供招待,实在委屈贵人了。”

纪明意说:“无?碍。也别唤我贵人,我不过是个商贾之女,除了有?些银两外,通身再?无?别的金贵之处,当不起您一句贵人。”

老媪见她长的瑰丽绝伦,言辞又极为谦和,心中已添几分喜欢,忙说:“那老身就唤您一句夫人。”

纪明意见这位老媪虽外表穷困潦倒,但是动作规矩,言语谨慎又有?条理,不像寻常的农妇出身,心中更是对柳昀的家世有?些微的猜测。

她说:“都随您。”

老媪抬眼,因为接连咳嗽,嗓音已有?些吃不消。她低哑道:“老身听昀哥儿提起过,说您想在西安府中开间医庐。老身斗胆问一句,世间生财之道如此之多,夫人也不是岐黄之家的出身,为何想开医庐?”

纪明意的嘴角抿出一个生动的酒窝,她说:“不瞒您。托了父辈的福,我如今唯一就是不差钱,倒不是为了生财。”

“民生多艰,尤其女人,想要在这世上存活并不容易。办医庐也只是想尽点儿自己?的绵薄之力罢了。”纪明意说,“我确实有?想请昀哥儿当我们的坐堂大夫的意愿,不过,他最好是当顾问。我这医庐,日?后?大多是做女子的生意,他一个男孩儿,少?时还好,待大了恐怕多有?不便。”

老媪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她沉默少?顷,没说话。

正好这时候,柳昀从?外头推门而入,见到纪明意竟然在自个家里坐着,他皱起了眉,脸色冷了冷,蛮横地道:“你?怎么跑我家中来了!”

老媪先行斥说:“昀哥儿,怎如此没礼数,还不来向夫人赔礼。”

柳昀闷闷站过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瞪着纪明意。须臾,他只好道:“对不起!”

纪明意笑笑,大方地说:“没关系。”

“我见你?几日?不来寻我,怕你?又惹出了事儿,所以过来探听一二?,不想你?竟然不在家中。”纪明意好心解释了一番。

柳昀斜眼看?她,言辞不善地问:“你?没在我阿嬷面?前胡诌吧?”

“我家夫人最是好意,特地挑了好东西来看?你?和你?阿嬷,你?还如此不识好歹!”纪明意身后?的太平听到柳昀如此出言不逊,便凶巴巴地开始教训。

她将一直提在手中的两袋药材重重放下,神情忿忿。

柳昀一眼便看?出这是冬虫夏草、党参、何首乌、三七、黑枸杞等药材,全都品相良好,在市场上算是上等的一品,且恰好能医治他阿嬷的咳疾。

见此,柳昀站直身子,收敛了身上所有?野性?,他好声好气?地道了声谢。

纪明意笑道:“不过是昨日?清理库房时所得,反正闲在家中无?用,拿来做个顺手人情而已。”

纪明意说得简单,但柳昀心知必然不是如此。不说别的,单论这种品相的冬虫夏草,就不易得。

柳昀规规矩矩地又对她躬身做了一礼。

看?他终于肯低头,念起纪明意的好,太平这才冷哼了声,心头气?消下去些许。

馨儿也在跟前帮腔说:“夫人是我见过的最好心的女子。若是二?位有?能够帮忙的地方,还请二?位尽力相帮,奴婢先替夫人给二?位行礼。”

柳昀抬眸,饶有?趣味地打量她问:“你?又是谁?我此前几次都没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