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说:“麻烦九郎先在此等候, 我这就派人去抓他过来。”
听金四钱的意思,泄露纪明意身份的人约莫还在楼下?的赌桌上一掷千金,陆承对他拱手, 客气?道:“有劳。”
金四钱笑?笑?,带着下?属们转头去了一楼。
等他们走了,陆承从怀中掏出了二十两金, 交给曹道梁。
曹道梁不解其意。
陆承抬了下?眼睛:“这些钱你拿着,还是帮我去找陆绮买地。他手上还有最后五亩, 这次一并全买过来。”
听陆承这样讲, 曹道梁才?接过了银钱, 他嘴里咕哝着:“五亩地也用?不着这么多啊,只需一半就绰绰有余了。九哥, 这可是金子。”
“剩下?的, 你收着吧。”陆承语态随意。
曹道梁大惊, 忙将手中银钱又?推搡过去,他十分愤慨地表示:“我如?何能收九哥的钱?”
陆承笑?一笑?, 如?空谷幽兰,又?像偏爱在秋后才?愿意绽放的桀骜野菊。
他说?:“让你收着就收着。”
“你既然?投在刘龄之麾下?, 今后少不得有许多使银子的地方。”陆承的声音平和,是难得的温柔,他说?, “阿梁,你叫了我两年九哥。临别?在即,我没?什么贵重东西送你。战场上刀剑无眼,你拿着这些钱去做个?好点儿的金丝甲穿上, 再打把趁手的兵器。”
见曹道梁还是不肯收下?,陆承便拧眉, 脸色冷寂:“好歹也是兄弟一场,你是不是非要这般客气??”
曹道梁沉默一会儿,这才?将银钱塞进了自己荷包里。他堂堂一个?七尺少年,在此刻居然?有落泪的冲动。
曹道梁抽抽鼻子,他捏紧荷包,忍住心中酸涩,朗声说?:“九哥,咱们是一辈子的兄弟。”
陆承目光微软,心中若有所动,嘴上却犹自冷漠地嫌弃道:“别?搞得这么娘们唧唧。”
曹道梁知?晓陆承嘴硬心软,他也不在意,只是依旧开朗地笑?一笑?。
陆承说?:“明个?儿你还要去府军报道,不必再陪我,先回吧。”
曹道梁“哦”声,又?一派纯良地问:“九哥你留在这里,是真的打算捉陆夫人的把柄吗?”
陆承懒洋洋地往身?后楠木椅子上靠了靠,不置可否的样子。
曹道梁于是说?:“其实陆夫人这人还不错,陆伯父眼光挺好的。”
陆承低下?眉眼,轻轻地扯了扯嘴角。
曹道梁却还没?走,他极为专注地凝视着陆承,忽而语气?认真地说?:“九哥,你和我不一样。”
“我爹本就是大字不识几个?的军户,我连进三清书院都是找了门路托关系。”对于自己类似泥腿子的寒门出身?,曹道梁说?起来并不在意。
他只是望向陆承,一本正经地道:“你出身?世家,陆伯父又?文采斐然?,都道虎父无犬子。”
“九哥,我见过你认真做学问的样子,我相信九哥以后定然?不会比陆伯父差。”
陆承自小就被不少人夸过“早慧”,但是还从没?有人当面对他说?过,相信他以后不会比他父亲差。
即便是他娘,也仅仅希望他子承父业而已。
陆承眉眼淡淡,斯文地微笑?,他说?:“承你吉言。”
曹道梁对他狠狠一抱拳,两位少年便在这昏暗嘈杂的金玉坊内,做了他们成长?中的第一回告别?。
曹道梁走以后,陆承百无聊赖地捡起果盘里的青枣吃。
过得一时三刻,金四钱终于带着人姗姗来迟。
陆承手中拿着颗青枣,慢条斯理地抬眼看
面前的人穿得齐整,一身?粗布麻衣的青绿色短褐,布料简单,但是衣裳的花样有些许繁复,并非普通的穷苦人家平日里穿着。
陆承打量着这人有几分眼熟,应当是在纪家有过一面之缘,至于此人当时陪在谁身?边,他一时又?没?完全想起来,便皱了皱眉。
金四钱老?早觉得陆承日后必非池中之物,今日陆承当面说?要交他这个?朋友,所以他也存着向少年卖好的心思。
金四钱识相地笑?说?:“九郎盘点家务事,我等不在此碍眼了。”
说?罢,金四钱身?边的手下?踢了那人一脚,来拜见陆承的人立即跪地,讨好地叫道:“见过九爷。”
“九爷的问话,你好好答,”金四钱临走前,似笑?非笑?地给了他一个?下?马威,“若是九爷说?句好,你在我这儿欠的债,我给你消一半走。”
那人面露喜色,口中一连串说?:“是!是!”
这短短一出戏,足够陆承看明白面前的人是个?十成十的赌徒。
赌徒的面孔,陆承这两年来见过太多,早懂得该如?何对付。他咧咧嘴,喜怒莫辨地问:“你是纪家的人,叫什么?”
“是,九爷,小的诨名?李泥鳅。”李泥鳅对陆承磕了个?头,“那日您陪姑奶奶一道回门的时候,小的还见过您。”
陆承故作怀疑地想了半晌,冷漠答曰:“小爷对你没?印象。”
李泥鳅讨好道:“小的跟在三少爷身?边,您真忘了?”
三少爷,原来是纪明学的人。
陆承讥诮地勾起唇角,不屑道:“你主子我倒是记得一点儿。”
“是,”李泥鳅点头哈腰地说?,“三少爷陪您聊了好大会儿呢。”
什么聊,分明是关公门前耍大刀献丑。
陆承讥讽地挑起眉,他老?神在在问:“你们三少爷和你们姑奶奶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