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轻轻摸了摸纪明意的头,想说一句“等我回来”,可又?觉得?这四个字实在扭捏,像极话本?里的痴儿怨女?。

想了想,最?终作罢,陆纨舒展眉宇,对着纪明意温柔笑了笑。

纪明意也弯着唇,笑得?恬静而小意。

他二人做此番情态时,陆承只是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

少?年的一双桃花眼漂亮而深邃,他捏着马缰,若有所思。

待陆纨与纪明意作别?完后,陆承方翻身下马。

陆纨道:“九郎,书院明日给你销假,你之后正常去念书。要与你母亲和睦相处,知道吗?”

陆承眉眼的神情不变,他说:“知道。”

陆纨上了马车,最?后又?掀起车帘看了眼自己的妻儿。

春日晴好,离别?的惘然也宛若发了芽的春枝,若你有心?栽培,它便会极快地穿过寒霜破土而出?,而后一发可不收拾地成长蔓延。

陆纨喉头微动,他压抑住心?中的所有情绪,抬首看着空中展翅而飞的白鸽,淡淡说:“我走了。你二人不必再送。”

说罢,他决绝地放下车帘,头也不回钻进了车厢中。

长天和渔舟在此行中一路随侍,他们?坐在车辕上,各自挥起一边马鞭,随即驱车远去。

纪明意怅然若失地望着马车的背影此情此景,说万分不舍倒也不至于?,只还是有些?隐隐的失落。

不管怎么样,在这个吃人的时代里,陆纨不曾轻视过她,也给了她一个郎君能给的怜惜和庇护。

陆承不知何时又?爬上马去,他御马到纪明意身边,冷冷道:“还看什么?影子都没了。”

纪明意闷闷道:“我发会儿呆不行么。”

与对待陆纨的温柔缱绻不一样,许是出?于?与陆承年纪相仿的缘故,她面对他时,总难免露出?返璞归真?的一面。

陆承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想说你就这么喜欢我爹,可我爹也如你这般吗,不会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吧?不然怎么到了临别?之际,他连一句软语都未说得??

他冷哼一声,忽而说:“上马。”

“什么?”纪明意道。

陆承拿着马鞭指了指天空,他笑得?肆意:“今日天气好,上马,我带你去兜风。”

“兜什么风!”虽然纪明意也觉得?天气确实不错,但她还是一口回绝了。

陆承嘴角轻翘起来,哼说:“你敢说你不想去?”

“江上冰消岸草青,三三五五踏青行。”陆承道,“这是不是那日你吟的诗?”

“这里是城郊,没有那么多人看你。”陆承对她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他目光清亮,像是一只眨着黑色大眼睛的小狼犬。

他问:“你要不要骑马?”

纪明意的脸皮绷紧,心?中缓慢地动一动,正想再次摇头拒绝。

少?年却在打马经过她身边时,直接一手将她捞在了马背上。

“瞻前顾后,忒的啰嗦。”陆承桀骜乖张的声音自纪明意耳后传来。

纪明意的双腿下意识夹紧马背,犹自挣扎道:“九郎,放我下去!”

“不放。”陆承答得?冷硬又?干脆。

他眉眼间?是掩不住的意气:“马儿跑得?这么快,下头的人连你的脸都看不清,你在怕什么?”

纪明意低头,见到路上的行人的脸果然如走马观花一般,她便有几分突如其?来的安心?了。

这份久违的自由委实太过畅快,她不由闭眼,情不自禁地展开双臂,享受起迎风拂面的感觉。

纪明意妥协地说:“那好吧,就骑一会儿。”

陆承哼笑。

片刻后,他痞气地勾着唇,冷冷嘲谑说:“小娘,你连自己喜欢什么都不敢承认,你不觉无趣?”

少?年的口吻坦荡又?有朝气,纪明意沉默了一会儿,平静地说:“只因人生就是如此。”

“九郎,”纪明意忽而转头,扬起眉梢问,“难道你就敢大方承认你所有的喜好吗?”

她张嘴时,温热的吐息擦着陆承的脸庞而过,还有一绺柔顺的青丝顺势滑过陆承的唇角。

陆承的眼睫毛颤了颤,心?头登时像是被无数羽毛搔了搔明明很痒,却抓不得?挠不得?,只能任这酥麻之意持续泛滥。

他的气息有少?许紊乱,倏地牢牢抓紧了缰绳。

纪明意突然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讶然地笑说:“九郎,你脸红了呀!”

也许是少?年对与年轻女?孩儿的亲近还不习惯,纪明意想起两人身份,又?道:“还是放我下来吧”

“闭嘴。”陆承的面上微有忿意,夹带着一丝不为人知的羞赧。他的一双耳朵尖十分绯红,忽然用力扬起马鞭。

骏马奋力扬蹄,载着他们?在种满杨柳的小道上一路飞驰。

风声在两人耳边呼啸而过,少?年的声音混着风声,在纪明意身后忽远忽近地响起,是果决的两个字

“我敢。”

少?年的口吻坚韧,音调低沉铿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