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菲眨了眨眼睛,显出一派小女孩儿的天真:“姐夫给的都是一样的封红,姐姐干嘛这么说?”
“我看你姐夫给你的时候,你好像不太满意,不然怎么迟迟不接过去。”纪明意道。
纪明菲的母亲陈姨娘这时候温柔地笑了笑,打圆场说:“明菲第一次见她姐夫,没有规矩,惹了笑话,夫人和姑奶奶别见怪。”
葛氏不咸不淡道:“明菲十四了,明年也要选个好人家议亲。女儿家的规矩得仔细学,不然日后在夫家惹了笑话,可不是一声别见怪就能过去。”
听到这话,陈姨娘笑得有些僵硬,却不得不弯着腰说了声“是”。
教育完陈姨娘,葛氏没有耐心再和丈夫的小老婆们周旋,遂道:“如果没别的事儿,你们都先回院子去,我和阿意说说话。”
姨娘们于是识相地带着女儿福身告退。
没了外人,葛氏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指向最关键的问题:“陆家九郎怎么样,可曾给了你气受?”
纪明意望向葛氏,微微撒着娇说:“娘怎么不关心我与郎君的事儿,开口就问陆九郎。”
“以姑爷的性子,断不可能让你受委屈。”葛氏的声音客观又冷静,“倒是我今日看陆九郎,委实桀骜不驯,恐怕不易相处。”
纪明意记起陆承方才的表现,想说今日已经是他极好相处的时候了,又怕葛氏知道了要担心,便不以为意地说:“九郎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能给我什么气受。”
“再说,郎君也很维护我。”纪明意笑意盈盈地道。
葛氏见她脸蛋微红的模样,语气中不由也添了几分温柔之色:“早跟你说过,你这门亲事是打着灯笼找不着的,娘没有骗你吧?”
“唔,”纪明意想起一事儿,问说,“郎君跟我提过,说娘早年对他有恩,娘可以跟我详细讲讲吗?”
葛氏道:“不是什么大恩惠。不过是十来年前,有人来我经营的书坊卖藏书,拖了整整半个马车。我见那些藏书里有不少都已是孤本,十分珍贵,料定是某个书香世家一时周转不开,便有心想结个善缘。我对那拖车的小厮说,可像当铺那样,预支十万两银子给他们,藏书先在我这儿抵押三年,若是三年内,十万两无法还清,再卖给我也不迟。”
“卖书的人是郎君?”纪明意问。
葛氏道:“不错。后来,他用了两年多还清了十万两,还要额外给我两分息,我自然不肯收。”
“娘可真精明。”纪明意感慨道,“要是收了钱,这份人情就像买卖一样,郎君归还银票的时候,娘与他就钱货两讫了。正是因为没有收钱,人情才会一直欠着。”
葛氏瞪她眼,恼恨她把话说明,用纤纤玉指虚虚点了她额头一下:“若是收了钱,还怎换得回你这桩婚事?”
“得了便宜还卖乖!”葛氏斥道。
纪明意嘿嘿一笑。
葛氏说:“这事儿,也是姑爷够磊落。我当时并非抱着挟恩相报的心思,只是想着钱在手里留多了也没用,倒不如借人使到钢刃上。”
纪明意暗自腹诽着这句“钱留多了也没用”,心想要是从前的自己听到这句话,大概会冷笑一声好个“何不食肉糜”。
如今,到底是不同了,她也享受着这“何不食肉糜”的生活,便说:“娘知道郎君当时为何要卖书吗?”
葛氏瞥向她,道:“我与姑爷虽然之后断续有联络,但还没到无话不谈的地步。你也只当做不知道这事儿,虽说姑爷秉性温良,但是读书人普遍心高气傲,你若无故提起他落魄之时,难免日后不生是非。”
在婚姻上的经验,纪明意还是很信服葛氏的,于是低头受教,说:“好,我知道了。”
母女俩还在闲话家常,负责伺候纪明德儿子的乳娘希妈妈忽然急匆匆地提着裙角跑来:“夫人,姑奶奶!”
她喘着气说:“陆家的公子落水受了伤,大太太请您二位赶快过去看看。”
第015章 荒唐
第十五章
希妈妈口中的大太太即是纪明德的妻子江氏。
陆承是怎么和大嫂搅到一起去的,还落水,还受了伤?
纪明意心里泛着疑惑,一边随葛氏起身往纪明德的院子里走,一边对希妈妈进行盘问。
盘问过程中,希妈妈二话不说,先负荆请罪一番:“都是老身的错,没有看好澜哥儿,陆少爷是为了澜哥儿才受伤的。”
听着怎么还是个舍己为人的活雷锋的故事?
纪明意满心狐疑。
希妈妈道:“用过午膳以后,澜哥儿发现房里养着的阿雪不见了。老身陪着澜哥儿在府中四处找,最后在桥下的小石墩中间,看见被人绑在上头的阿雪。”
纪明意知道,阿雪是澜哥儿上月才得的一只小白狗,不过才几个月大,品种类似现如今的京巴,长得雪团子般可爱,所以取名为“阿雪”。
阿雪的确很招人喜欢,尤其澜哥儿小孩子心性,更是爱得不得了。
可阿雪怎么会被人绑在桥底下的小石墩上头?要知道,那桥底下乃是一条河啊!
纪明意和葛氏对视眼,都明白此事不简单,必是有心人所为,意识到有人想害自己的长孙,葛氏的眼底顿时增了几分寒意。
希妈妈则继续说:“澜哥儿当时就嚎啕大哭,说什么都不肯再走,一个劲儿让我救阿雪上来。这时候正好小陆公子经过,我便求他帮忙看护澜哥儿一二,老身的原意本是去请府中的人来帮忙。没想到小陆公子一见到阿雪,二话不说就直接跃到了桥洞里头去。前几日下过雨,桥洞里头都是积水,老身怕小陆公子出事儿,忙抱着澜哥儿去找了几个府上的护卫来。”
“等老身再回来的时候,便见到小陆公子已经救下阿雪。可许是石墩子里残留的积水湿滑的缘故,小陆公子起身时没能站稳,与阿雪一同摔进了水里。”
“荒唐!”听完希妈妈的讲述之后,葛氏不客气地斥道,“老爷人呢,还有明德明礼都在做什么,怎么礼数不周到让陆九郎一个人在府上转悠?”
“咱们府上的事儿,居然要靠一个孩子出手相助。”葛氏气得火冒三丈,只想把丈夫儿子都捞过来打一顿。
跟前伺候的小厮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太太,老爷……带着姑爷去喜鹊班看戏了,叫了大少爷二少爷一道作陪?*? 。”
原来是用完膳之后,纪春田将陆纨请进了花厅喝茶。
和健谈的纪明德不同,纪春田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大老粗,他脑子虽然转得快,但只在商贾之事儿上精通,诗词歌赋那些他是一无所知,跟温文尔雅的陆纨完全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好在陆纨够随和,文学上虽聊不到一起,他便另辟蹊径,与纪春田聊起了戏曲。
纪春田平日里就喜欢去喜鹊班捧小雀仙的场,见陆纨于戏曲上讲得头头是道,油然而生一股高山流水觅知音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