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绝不?是推脱,实是为了娘娘的凤体着?想,望娘娘恕罪。”罗崇锐言语郑重,他磕了个头,字句恳切地道。
见到罗崇锐的态度如此诚恳谦卑,孙太?后的神态方才有所缓和,她略敛眉。
汪贵妃在旁边沉吟望闻问切,的确缺一不?可?。她心知罗崇锐此言非虚,明白他是出于医者?的负责所以才会?举荐女医。
只是他提到的这位柳大夫到底来自宫外,不?知底细怎样,本事究竟是高?是低。
思虑片刻,汪贵妃说:“母后,晚些时候陛下会?过来,您不?妨与陛下商量一番,再?做决定。”
孙太?后哼了声。
第101章 渴求
第一百零一章
太后患乳岩的事情没有瞒着外界, 这些日?子,后宫妃嫔和有品级的女眷陆续被召进宫里为太后侍疾。
这日?,汪贵妃刚从慈宁宫离开, 孙太后的弟妹、吏部孙侍郎的妻子胡氏就来向太后请安。
胡氏进慈宁宫的时候,孙太后正半躺在罗汉塌上,由柳昀为其双乳上敷贴五灰石膏。五灰石膏是医书上《寿世保元》记载的一种专门针对乳岩的外用药膏, 柳昀进宫之后,她依照古方调制了此膏出来, 再每日为太后敷在伤患处。
几日?下来, 太后双乳上的红肿胀痛之感果真有略微减轻, 柳昀此举也成功使?得慈宁宫上下渐渐打消了对这位小女医的质疑。
胡氏入了慈宁宫,先向太后问?安, 而后她极其自然地站在了床榻前, 为太后捏起了肩膀。
这位侍郎夫人的身?份家世不算高, 她仅是位四品官家中的庶女,但她本人能力卓越, 十?六岁即被选进宫里?做女官。短短三年,她先在尚宫局做到?了女史?, 而后又做到?了司言,也为此,她成功入了孙太后的眼。孙太后一直喜欢她有眼色又聪明伶俐。在她被放出宫之际, 孙太后亲自为弟弟下聘,将这位女官招进孙家做了媳妇儿,哪怕胡氏那会儿已不算年轻。
胡氏对?柳昀道?:“娘娘这些日?子还好么?”
柳昀谨慎地回答道?:“跟前些日?子比起来,病情略有改善。”
她答得小心翼翼, 倒是孙太后自个说:“前几日?涨涨的,总觉得堵得慌, 如今舒服多了。”
“这小丫头不是浪得虚名?。”孙太后道?。
太后自我感觉良好,胡氏却敛起眉。
与太后不同,胡氏当年既然能被选做女官,那么固然是读过不少书的。她知道?古籍医书上对?乳岩有许多记载,但不管是前朝的名?医还是本朝的圣手,他们对?乳岩的看法?其实都比较一致乳岩早期可治,然而此病一旦到?了晚期,医治起来会极为棘手,十?人中有九人恐都难逃一死,太后的亲娘不就如此么。
胡氏不晓得这位柳大夫到?底多有能耐,是否真能做许多医科圣手都做不到?的事情,可她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而今,胡氏和孙家的一门?富贵全都仰仗在太后身?上,孙侍郎能做到?吏部?侍郎一职,多少也是靠了孙太后的裙带关系。当今圣上和太后虽然不是亲母子,但圣上表面对?太后与孙家都是十?分仁义的,可胡氏认为,这也仅局限于太后在世之时。
眼看首辅文万里?马上要致仕,朝堂上的首辅争斗进展到?了龙争虎斗的阶段。
孙侍郎人在吏部?,他自然和吏部?尚书管季站在同一战线。陆纨父子还有蒋国公?都是景丰帝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重臣。坦白说,虽然身?在管季这个阵营,但是孙侍郎和胡氏并不太看好管季。
胡氏认为时势造英雄,眼下就有个最好的机会太子病重,太子是皇上的独苗,皇上本就朝政繁忙,又因为担忧太子,听说也累得病了。
景丰帝这边的从龙之功被蒋国公?抢了先,但是京城南苑中还住着位太上皇呢!太上皇光熙帝可是孙太后的亲儿子,孙侍郎的亲外甥,若他们能成功趁此机会,迎太上皇回朝,孙家的整门?富贵,就又可以至少延续百年!
胡氏今日?进宫,一是为了侍疾,二也是想借机打探下太后的心思看她对?此是什么看法?,是否也有此意。
因而胡氏边替太后捏着肩膀,边轻声在她耳边道?:“娘娘,臣妾有些体己话想跟您说。”
胡氏算是自己娘家人,孙太后对?她不抱有戒心,闻言,她“嗯”了下,挥挥手。
柳昀微抬眼,默不作声地打量了面前这位孙夫人一圈,而后她才将太后胸前的五灰石膏清洗掉。
做完这些,她缓缓买着步子,跟着周围的宫女一道?退出内殿。
太后的身?后垫着一个团枕,她倚靠在上头,掀起眼皮问?:“搞得神神秘秘,你是要说什么?”
胡氏并未直接开门?见山,而是先笑吟吟问?一句:“娘娘病了这些日?子,皇上和贵妃来看过您么?”
提到?这个,孙太后便冷冷哼一声,她嗤笑道?:“贵妃每日?倒是正常来,皇上眼下一心只有他那宝贝儿子,哪里?记挂得起我。”
胡氏在旁边悠悠叹了声气,她道?:“到?底不是亲生母子。”
这句话倏然戳中孙太后的心病,自那日?在慈宁宫里?与皇帝起过争执之后,孙太后感觉皇帝对?自己的尊敬大不如前事实上是太子病得猝不及防,景丰帝这段时日?实在无暇分身?,这才减少了来慈宁宫请安的频率。
胡氏说:“不过臣妾听闻,太子这回病得好像有些厉害,没准撑不到?过年了。”
孙太后扬起娥眉,她诧异道?:“当真?”
孙太后这段日?子一直在为自己的乳岩伤神,没有过多打听太子的伤病。何?况太子身?子一直不好,五日?一小病,十?日?一大病,虽说太子这回病得久了些,但孙太后只以为他仍旧跟从前一般,缓几日?就能好,没想到?此番竟会这般严重!
胡氏说:“臣妾也是道?听途说,但皇上为了太子的病,已连着罢朝三日?,臣妾大胆猜测,这消息只怕有七八成真。”
孙太后皱起眉头,她不知在想什么,做沉吟之状。
胡氏见此,趁机嫣然地凑上前,她压低声说:“太后娘娘是否想过,迎太上皇还朝?”
孙太后瞳孔骤缩,她的呼吸深了些许。
环视了殿内一圈,确认四周没有外人后,胡氏低声地道?:“当年太上皇被俘,是娘娘谏言由皇上登基治理朝政。可谁知皇上继位之后,却狠心夺位易储,废了太上皇的子嗣,重新改立太子。而今太子突然病重,这是不是说明,皇上一脉没有继承江山的福分,他们担不起紫宸之光,天命所归还在太上皇身?上?”
胡氏曾在宫中伺候过六年,她很了解孙太后的性子。这位太后自私任性,并非位全然爱子的母亲,用母子情深这等说辞是打动不到?她的。但是胡氏心知孙太后喜欢研究佛法?,太后向来相信天福寺里?的慧真大师关于“天命”的那番理论,她遂精心准备了这套话。
果不其然,孙太后先是怔了怔,然后她眯起了那双狭长的双眸,她问?:“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茂文的?”
孙茂文即孙太后的胞弟,吏部?的孙侍郎。
胡氏恭谨地回说:“是郎君与臣妾商量过后的决定。”
孙太后拍了下软榻,冷眉冷眼地道?:“官不大,野心倒是不小,你们打量着我不知你们是想贪个从龙之功么!”
胡氏笑笑,她没有反驳这话,只是言语殷切地道?:“郎君的确想为孙家争口气,但更多的还是为了您和太上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