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锯嘴的葫芦将白瓷碗接了过?来,又?从?身后搬了一个墨绿色的小马扎,往自己身边一放,拍了拍:“你坐这。”
林舒昂点头,也不扭捏,往哪儿一坐,挑眉抬头就望向他:“那你呢?”
下一刻蒋恪宁就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只是他坐在台阶上,就像在这里的其他工人一眼,岔开腿,从?这个角度他能看见他肩颈紧实的肌肉,头发原先是寸头,现在已经长长了不少,发型不像穆泽泽和周绪宁那样骚包,却看上去很想让人揉一揉。
“我坐这就行。”他用筷子挑了挑碗里的面,将酱汁都拌在了一起,埋下头吃得很认真。他吃饭也很快,几乎不到五分钟一整碗面条就被吃完了,林舒昂看着空碗哑口无言,愣了一会?问道:“你们?在部队都吃得那么快吗?”
她的声?音有点轻,像低声?耳语,带了些愁绪,这些愁绪是蒋恪宁无法捕捉到的,他只能察觉到她有一点反常,“是,怎么了?”
林舒昂坐在马扎上,双手捧着脸看着远方起伏的山脉,她终于对着蒋恪宁有了那么一点的松动,她目光悠远又?澄澈,微微笑道:“我曾经遇见了一个人,他也是军人,那时候我眼睛受了伤看不见,他是父亲和哥哥给?我安排的专门照顾我的人,给?我送饭、带我晒太?阳。”林舒昂嘴角一勾,瞬间?又?压了下来:“不过?那边军区的哥哥告诉我,有很多人照顾我,并不是他一个人。”
蒋恪宁内心五味杂陈,心头的酸涩似乎比小时候喝的沙棘汁还要酸,他不知道林舒昂说出来的用意?也不知道那个人在她心中的分量,他想要出声?对她说些什么,嗓子眼被阻塞,一句都说不出。
那姑娘最后歪了歪头,似有遗憾似有抱怨:“可我见都没见过?他”她略一沉思,又?补充了两个字:“他们?!”
他的胸腔里的情绪似在呐喊,振聋发聩,他不得已也学着她望向那远方的山脉,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这一瞬间?无比镇定,微微的颤抖被他强悍的训练能力被压到了极致,他的声?音飘了很久才传到林舒昂耳边。
“那你现在还惦记他?”蒋恪宁的心,在这一秒怦然轰响,周遭的风,动而不休。
林舒昂摇了摇头,头一次这样违心,又?这样苦涩,神?情带了小女?孩的嗔怨和赌气,说出来的话却并不犀利,反而温柔:“他有什么好?惦记的,我都没见过?他呢!”没见过?,人就这么悄悄地走了,可她当时真是个瞎子!
蒋恪宁吸了吸鼻子,大概是风带了凉意?,大冬天穿着短袖的还有谁?林舒昂也注意?到了,“哎――”她将身后的外套一提溜就给?他递了过?来,“你多大人了,不知道冷暖嘛?”
蒋恪宁默默无言地穿上了衣服,道:“二十八。”
“噗――”林舒昂几乎笑倒,她扑在自己的腿上头窝着看向蒋恪宁,揪了揪他的外套:“嗳,你这人怎么这么逗啊,院儿里喜欢你的姑娘们?知道吗?”
蒋恪宁拉拉链的手一顿,那张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被调侃的窘迫,语速极快:“没有的事,没有姑娘喜欢我,别?胡说。”
“真的假的?”林舒昂笑个不停,将蒋恪宁笑得无奈地点了点头:“真的没有。”
“我觉得有。”林舒昂暧昧一笑,话里揶揄的意?味浓厚,但她灼灼目光让蒋恪宁脸热,不自然地转过?了头,过?了好?一会?才用手拍了拍林舒昂的脑袋:“回去吧,这里太?冷了。”说着,手里已经将碗拿了起来。
林舒昂在他身后晃悠着,一前一后,一高一矮,一无奈一狡黠,被远方的群山温柔注注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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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时也不过?九点半,陆陆续续下来了好?几个人,坐在客厅里好?奇地摆弄着乐高模型的彭方迟率先看见了两个一前一后进来的人,她面色不善,迈着步子就将林舒昂的胳膊一拽,瞥了一眼前面泰然自若的蒋恪宁,俩人撤到了泳池旁。
好?死不死,这个位置正好?是白斩鸡出水的地方,林舒昂捂脸摇头,透过?手指间?的缝隙看见在客厅里那男人似笑非笑的表情了,林舒昂心中冷哼一声?,将手撤了下来,也学着那人的不动如风。
“干什么呢?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林舒昂眼神?一转,就看见她手里拿着的乐高积木,“记得给?人小孩儿放回去啊,少了一块就拼不了了。”老?神?在在的模样让彭方迟这个新闻出身的媒体人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第六感了。
但咱们?新闻人是讲证据的!
“你是不是跟蒋恪宁出去了?这么大早,你俩出去干嘛?”彭方迟一脸苦大仇深:“还说我拉扯,你俩还一前一后呢!”
林舒昂脚一勾,将那把沙滩椅勾了过?来,自己躺在椅子上闭上了眼:“吃早餐出去溜达,碰见了。”她刚刚进门时带着一身凛冽,又?是一身运动装,确实让人觉得无懈可击。
彭方迟狐疑,拧眉转圈:“这么巧,他也出去了?”
“人家是去干活的!穆泽泽包圆了这么大一块地方为的不就是当穆扒皮吗?多巧,你看连身边的人都使唤上,蒋恪宁帮他弄锚点呢,攀岩用的。”林舒昂很是认真地解释了一番,中间?仍没睁开眼,这会?困意?突然间?又?起来了,客厅的暖气有点过?分地暖了。
彭方迟恍然大悟,顺着林舒昂的沙滩椅蹲了下来,长而柔顺的短发被她拨弄,别?在了耳后,“那你是要去攀岩吗?”
“我当然不去。”林舒昂淡淡道,语气一淡脸上表情全无,又?像一座美?艳冰山,她转了转手腕:“好?不容易放次假,我挑战自我?别?扯,回了单位又?得挨骂,不去!”言辞有理有据,掷地有声?,决心坚定。
两人坐在一块发了会?呆。
林舒昂躺着躺着就这么睡着了,她醒过?来是因为做了一个噩梦,梦里大冰山上赶着撞了一头小毛驴,小毛驴面前吊一根胡萝卜,落在她鼻子尖儿,碰的着一张嘴就吃不着,实在是可恨!在小毛驴被冰山撞上的一刹那,林舒昂双手握紧了沙滩椅的把手,醒了过?来。
一睁眼就是那只骚包的白斩鸡。
她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老?觉得痒痒:“你干嘛?”
周绪宁嘿嘿一笑,将手中的狗毛往前一递,在她脸上扫了扫,林舒昂勃然大怒!合着梦里头她这只驴追的胡萝卜就是狗毛是吗?
她一拳锤在周绪宁的腰上,周绪宁龇牙咧嘴,一只大手在她脸上揪了揪,冰山美?人的表象一瞬间?全无。林舒昂踹了踹沙滩椅,往周边看了看:“嫂子呢?”
“换装备去了,攀岩,她身手了得。你甭管你嫂子,看看你自个儿,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刚刚泽泽问大伙都去哪儿玩,意?见不太?统一就准备各自出发,我看没见到你跟你嫂子说了一声?过?来找你了。”周绪宁说的有头有尾,林舒昂面露茫然:“都去哪儿啊?”
“攀岩、露营、徒步。”他思忖片刻,又?道:“你们?初来乍到不建议玩危险性高的,其实还有开发的高空绳索、蹦极、还有飞拉达攀登,这边还引水修了瀑布,但不太?适合现在玩。”他难得带了几分认真。
林舒昂听明白了,只是她铁瓷儿彭方迟同志呢?她刚张嘴,周绪宁就怜悯地拍了拍她的间?:“被穆泽行拉着攀岩去了,她临走前嘱咐我来找你,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她掀起眼皮看了看客厅里装备穿好?的嫂子,再看周绪宁的时候多多少少带了点无可奈何,她还是很有自觉的,恹恹地摆了摆手:“再论,你们?先去吧。”
“那行。”周绪宁对她没什么不放心的,多大的姑娘了。
林舒昂舒展了一下身体,她看见客厅里还有人影呢,可见人没有走完,走近一看,可不是蒋恪宁吗?旁边收拾东西的是赵江川还有李唯西和那个小女?孩,看见她走了出来,赵江川冲她打了打招呼。
“你们?又?是干嘛去呢?”林舒昂有点好?奇,地上的装备五花八门,竟然还有帐篷,她忍不住蹲下来看了看:“你们?要去露营吗?”
“不是,徒步。”蒋恪宁摇了摇头,手上动作慢了慢,抬头看向她:“你想去露营吗?”
他的声?音总是让人觉得心安,林舒昂很喜欢听他说话,但这会?还是蹲在地上摇了摇头:“我想去,但是今天不想,可能是没有休息好?我还是有点困。”
说白了就是睡神?上身,根本还没把时差倒过?来,昨天晚上半夜醒来出去吹了一个多小时风,后来吃饭,窝在被子里刷手机,干的都是白天该干的事。林舒昂有苦说不出,只能含泪婉拒。
蒋恪宁看出了她的渴望,但也清楚她的困倦,当下也只是点了点头,随口道:“有时间?我带你去。”
“好?啊。”林舒昂点了点头。
“那你们?玩的开心,我上楼睡觉去了。”
“好?”
她像只树袋熊一样,一只手扶着楼梯慢慢腾腾地往上挪着,步伐沉重且笨拙,蒋恪宁看的自觉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