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整,盘山公路蜿蜒而上,公路护栏上涂刷了反光材质,车灯照过的时候反射出刺眼的莹白光芒。
现在是夏季,傍晚的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卓锦的视线越过盘山公路,能隐约看见山峦中间隐约露出的大海。
沙鸥穿翔于波光粼粼的海面,海湾里零散着停靠了一片私人游艇。大概是因为台风要来,港湾里全是躲避的船,桅杆已经降下,风帆鼓起来。更远处是压低的乌云层,几乎要贴到海面上去了。
“卓少,欢迎光临!”车停在俱乐部门口,司机还没动,就有迎接的人殷勤地为他打开车门,想要扶他下车。
卓锦避开了那只手,随意打量了门童一眼,才问:“要下雨了?”
门童弯着腰为他撑开伞挡风,俱乐部负责人挤过来,顶替了门童的位置:“一时半会儿还下不来,我们俱乐部有自己的气象观测站……您今夜放心,只管敞开了玩儿!我保证风吹不到您车里去!”
卓锦嗯了一声,抬脚上了楼梯,山水隔断的影墙后面站着一溜烟的少男少女,排在两侧向他问好。
卓锦看也不看,在簇拥下穿过了连廊。
半山俱乐部其实已经开了很多年。卓锦还记得自己大概五六岁的时候在这里寄养了一匹小马,其实卓家自己就有马场,只是那时候卓锦老是变着法子要出门,家里只能依他。等到后来生了场大病,才开始在家里养着罢了。
卓锦还记得连廊两侧种了一片鸢尾花海,后来自己过敏,俱乐部就连夜拔了种冬青,现在又换成了薰衣草。
“我约了人,”卓锦漫不经心:“听说你们发展副业,新开了赛车俱乐部,就在马场后面?”
“诶、是呢,刘少今天早就嘱咐下来……都到了,就等着您呢!”负责人往他左边走,侧过身替他挡风,心里赞叹一声卓锦的脸着实好看,才面上不显地说:“今夜包了场,您想怎么玩儿都可以,后头的赛道也是我们的,您要是嫌没趣儿,我叫人去把半山公路清场。如果真是落雨也没关系,俱乐部里头什么都有,新来了一批水嫩的孩子,刘少几个一来可就选上了!”
这话听起来实在太奇怪,卓锦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虽然十七八岁已经老大不小,但张泽老是管着卓锦,总让卓锦觉得门口那些玩物和自己一般大。
实在没有食欲。
“带我去看看车吧,”卓锦终于说:“叫刘炼他们几个过来一起吧,我哥年前说是想定辆F1,怎么样了?”
窗外下起了小雨,玻璃窗上很快挂满了水珠。
张泽坐在转椅上,偏头示意护士清理创口积血。他双手搁在半空中等待,在吸血管嗡嗡的声音中抽空看了眼窗外。
其实从深海俱乐部的高度看下去,几乎已经看不到什么了。俱乐部的医疗区域设置在168层,多云的时候,望下去仿佛身在云端。
检查床上的SUB睁着眼睛看张泽,局部麻醉让他暂时得以放松,但他不敢随意说话,更不敢和doctor插科打诨,他今天后穴微微有些裂,新来的DOM下手重了些,发现他流血后几乎是吓坏了,哭着跟他说对不起。
“……下雨了?”张泽诧异:“什么时候开始的?”
护士笑起来:“您太专心啦,下了好一会儿呢,应该是从麻药起效的时候开始下的,不过估摸着一会儿就下大了,天气预报说台风要登陆了呢。”
护士松开了吸血管,还不等张泽开口就问:“还是1-0的线?需要我给您拨个引流条吗?”
张泽点头默许她前半句话,顺手用镊子修剪了纱布形状,看了眼病例单子:“叫小苏是吗?成年了吧。”
sub一激灵,张泽立刻按住了他的大腿不许他动,小苏反应过来,“我……先生、我是叫小苏,我本名不叫这个,但是他们都这么叫我,我编号是M01137,今年十月份就满18岁了……”
“不准动。”张泽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处理伤口。小苏的创口太小,张泽思虑片刻:“给你塞根引流条,明天……明天晚上吧,来找我拔。要是我不在,其他医生也可以,叫护士带你去。”
他利落地把线头剪掉,把纱布往里塞,按压着创口:“今明两天只能吃流食,注意清洁,术后注意事项我叫人列张单子给你,麻醉过去之后肯定会痛,实在受不了就吃两颗布洛芬,但是如果发烧,一定要来医疗区,或者打电话叫人下去也可以。”
“是、谢谢doctor,我、我可以跟我的调教师请假吗?这几天有训练课程……”
张泽最后检查了一遍伤口,才把纱布丢回去,脱了手套给单子签字,闻言对着护士抬了抬下巴,护士立刻会意:“doctor,我等会儿陪小苏在这里过了观察期再把他送下去,注意事项和清单我也单独再准备一份,他的调教师是编号S01391的那位,听说性格温和,不会不同意的。”
张泽摆手,起身出了诊室。外面等着深海的侍者,见他出来,立刻俯身递上了手机:“先生,深渊让我向您转达,他们在吧台等您。”
张泽接过手机往外走,电梯门前的侍应生替他按下向上的按键。
他那几个好友已经不在吧台了,于是他进了表演大厅,果然在观赏区找到了人。
“哟,忙完啦。”男人笑起来,顺手把空酒杯搁在大理石茶几上,笑道:“我刚才收到个消息,觉得该跟你知会一声。”
张泽抬手要了杯酒,舞台上的表演已经结束,换了管弦乐队上去,这几个乐手都赤身裸体,小提琴手做了除毛,肌肤在暖白的氛围光下格外漂亮。
“什么消息?”张泽靠进沙发里,揉了揉眉心:“要是生意上的就免了,你那些产业又脏又累,不是我的活儿。”
他知道深渊最近想要洗一笔钱,为此还特意收购了个娱乐公司,深渊和褚庭家大业大,张家的权柄虽然够重,但他自己不好那一口。
“非也非也。”深渊竖起两根手指,神秘莫测地摇了摇:“半山俱乐部新开了个赛车场,好些捧场地都去定了车,你也知道褚庭有点股份在里头嘛。”
张泽心不在焉地听着,心说早点敷衍完这俩损友得给管家打个电话,要是台风真登陆了卓锦还没回家,就只能让他在同学家住一晚,派佣人和保镖过去看着就是。
“你家那个沾亲带故的漂亮小玫瑰花……叫你小叔是不是?”褚庭看热闹一般,含着冰块嘎吱嘎吱咬:“带刺小玫瑰飙车见过吗?”
张泽微微皱眉,褚庭两根指头夹着两张照片,顺着茶几边缘推过来。
照片拍的模糊不清,大概是雨水冲刷了镜头的缘故。画面最中心并排着几辆跑车,车灯把每一根雨丝都照得清楚明亮,虚化的背景里能隐约看见盘山公路上的护栏和小心落石的告示牌。
张泽翻开下一张照片,这次跑车摇下了车窗,大红色的车内饰明艳张扬,里头坐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一只手搭在车窗边,雨水正顺着他的手指往下滴落。
车前站着几个赛车女郎,狂风吹起她们棕色的卷发,黑白棋盘格的旗帜吸饱了水,黏在她们修长白皙的大腿根上。
“明川以前老说他弟弟乖巧可爱,就是稍微有点小脾气,不过男孩子嘛,也算正常。”褚庭揶揄他:“半山俱乐部老板发给我的,说今夜刘家那小孩儿包场,点名要了二十个人,清一色的漂亮小孩,又花大价钱定了车,盘山公路赛道今天首秀呢。”
张泽知道卓锦去年在拿到了英国驾照,但还没有正儿八经地开过车。只是他没想到,平日里看着外强内干只会虚张声势的小玫瑰花,还有敢在台风天飙车的胆子。
张泽一口酒都没喝,他把酒杯放回去,捞起风衣外套就准备走。
深渊拦住他,不知是真心还是出馊主意:“诶别急啊,我叫人把盘山公路这一段封锁了,出不了什么大事,孩子嘛也不能只知道打,穷有穷的养法,富有富的养法……”
张泽拍开他的手,深渊在后头扬声吩咐:“叫门童去把doctor的车开出来,干毛巾和干净的衣服多备一套放后座,热牛奶也给他带一瓶……”
F1被涂装成大红色,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声,卓锦偏头看向窗外,穿着超短裙的赛车女郎娇笑着交叉举起手里的旗帜,随着枪响,跑车从她两侧呼啸而出,闪电一样疾驰在盘山公路上。
他们没有领航员,这只是简单的山路,柏油马路一铺到底,半小时前七十个清洁工扫走了赛道上的小石子,确保这群少爷们的豪车不会被弹起的石子伤到。
双行道已经完全变成单行道,暴风雨、盘山公路、漂移摆尾之后带起的火花,都让卓锦肾上腺素飙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