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山搬了矮桌和坐垫,置放在汤池的边上。他盘腿而坐,桌子上则摆满了书?书?籍,各种各样的。
灵泉殿被?下了几层结界,任何声音都无法传进来,以至于整个空旷的大殿之内,只有汤池轻轻流动,沈溪山缓慢翻着书?,和宋小?河平稳绵长的呼吸声响。
他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低头看?得?认真,耳朵却没闲着,在一瞬间就听出了宋小?河呼吸的变化。
醒来的瞬间,她呼吸轻了许多。
紧接着就是白莲座轻轻晃动牵动了巨大锁链传来的声响,沈溪山抬头,正与上方的宋小?河对上视线。
她不知何时坐了起来,衣袍被?揉得?有些松散,敞开了衣领,露出雪白的颈子和锁骨,乌黑的碎发揉乱在脸边,配上迷迷瞪瞪的表情,看?起来颇为可爱。
宋小?河大概还没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坐起来后盯了沈溪山好一会儿,才发觉自己身处半空。
“沈溪山,你这是干什么?”宋小?河赤脚踩着柔软的被?褥上,站起来,就将灵泉殿的全貌收入眼底。
殿中四角皆立着白玉高柱,柱子上嵌了灯盏,此刻只亮了两盏,导致殿中有些昏暗。
底下则是一汪方形的汤池,往上蒸腾着白色的雾气,但触及白玉莲花座之后,就全部被?吸收,一点白气也没能飘上来。
充沛的灵力在周围蔓延,宋小?河每呼吸一口?,就感觉这些灵力在滋养她体内的业火红莲,于是整个身体都变得?异常轻盈舒坦。
而她就站在白玉座当间的一张床塌上。
这床塌做得?属实气派,比她的床大了四倍不止,铺在上面的被?褥也不知道是什么名贵料子,看?起来像云朵一样,摸起来也极其柔软。
宋小?河就是在这被?褥中一场好眠。
沈溪山坐在底下,手边和地上都摆了很?多书?,看?起来很?是用功的样子,约莫是打算考取人间的状元。
他没有回答宋小?河的话,仍静静与她对视。
宋小?河就又道:“你把我药晕,就是想?将我带到这里?”
沈溪山这才开口?,“不错。”
“你这样做没有意义。”宋小?河说:“放我出去。”
她语气平静,既没有生气也没有着急,甚至连想?要?出去的意向?都不是那么明显,像是随口?一说。
沈溪山站起身,仰着头与她对望,反问:“那什么才有意义?放你去与钟家人成亲?”
宋小?河将他这句话思考了一下,然后道:“与钟家人有何干系?”
沈溪山忽而拿出一个储物锦囊,打开之后反手一抖,三颗沾了血的人头就接连掉在地上,发出“砰砰”的闷响,他道:“你看?。”
宋小?河眸光一动,看?着地上的人头,愣愣道:“这是什么?”
沈溪山冲她扬起一个笑,语气里竟有点邀功的意思,“这里面有两个钟家长老的人头。”
宋小?河问:“你杀的?”
“他们太吵闹了,一直喊着你的名字,我不喜欢。”沈溪山说:“所?以就去杀了几个,若不是顾及仙盟律法,我少说也得?杀上一半再让他们走。”
或许是因为宋小?河已经知道他便是沈策,现在的沈溪山连半点伪装都懒得?维持,说出来的话像个十?足的魔头。
宋小?河在床边坐下来,手肘抵着膝盖,掌心托着脸颊,问:“你杀了他们,盟主岂非怪罪你?”
沈溪山道:“我不过?是依照仙盟法规行事。”
宋小?河又问:“他们走了吗?”
“当然。”沈溪山看?着她,问:“现在你知道答应钟浔元的求娶是多愚蠢的决定了没?”
沈溪山在接到钟家人带着其他仙门讨伐仙盟,要?仙盟交出宋小?河时,他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只不过?需要?等。
要?等他们耐心耗尽,伙同其他人一同前往仙盟大殿前闹事,这条法规才能生效,沈溪山才有正当的理由收拾他们。
只是还没等到沈溪山去收拾他们,就先等来了宋小?河答应与钟浔元成亲的消息。
他管不了宋小?河做什么决定,去什么地方,于是干脆将她藏在这里,能让他时时刻刻看?到。
他正走神地想?着,就听宋小?河说:“你在说什么?”
恍然抬眸,沈溪山看?见宋小?河乌黑的眼眸,神色平淡,但眼睛仍是明亮的,她说:“钟家是我师父师伯的仇家,自然与我也有着血海深仇,我怎么可能会答应与钟浔元成亲?”
沈溪山神色一怔。
就听宋小?河继续道:“况且我对成亲没有兴趣,我所?追逐的大道上,没有这件事,你为何会如此认为?”
沈溪山顿时明白,自己这是被?那些捕风捉影的谣言给乱了心智,又因为这些日子里,不论是缠在宋小?河身边的钟浔元,还是半夜来找他说一些戳心窝子话的关?如萱,抑或是将共感咒切断的青璃,似乎所?有事都不顺心意,更何况宋小?河还对他生气,不愿好好跟他说话。
沈溪山从未面对过?这种情况。
以往再难的困境,无非就是诡谲凶猛的妖邪,他有一剑在手,便什么都不会怕。
可这次面对眼前的事,他的剑刃就变成了软刀,未战先怯。
就是想?解决问题,也无从下手,毫无头绪。
尤其是在他放低姿态挽留未果,宋小?河依旧是选择跟钟浔元离去时,他脑中的理智烧了个干干净净。
他只想?将宋小?河留在身边,其他的并?未多考虑。
宋小?河会生气也好,师父会责罚也罢,总之不能让宋小?河走。
沈溪山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