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昭点点头,Mia继续刷着手机:“他们办展的地方也很有看头呢。”

两人撑着Mia带过来的伞,坐上地铁去郊区看展。

“那个地方有个很奇怪的拉丁文名字,不过我们都叫它寻宅,小昭之前去过吗?”Mia搜了百科给他看,上面有大段关于建筑师的个人简介,她直接滑到图片,维港郊区的绿化做得很好,但那附近看不到一点绿植,只有砂砾质感的墙壁和漆黑平静的水面。

“据说建筑师的灵感是死亡与永恒,第一次走进去很震撼。虽然才建了没几年,现在基本上维港所有的现代艺术展都在那里办了,他们还是第一次给珠宝开展。”

现在才不到早上九点,他们到时来看展的人并不多。留昭走进那栋建筑,感觉走进了一座金字塔,门口的保镖看过他们的网上预约放他们进去。

里面一件件珠宝被摆在玻璃展柜里,古老的宝石,现代的设计,的确在这座有着永恒含义的建筑中构筑了一种“时光交汇”的美感,这里依然带着沈弥的审美印记。留昭猜这场展览,应该也是沈家为了配合拍卖行的百年庆典造势。

展馆里偶尔有一些穿着套装拿图册的职业买手,因此当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走进来时,正陪着Mia看珠宝的留昭并没有在意,那个人却突然“咦”了一声,接着对安保人员打了个响指,指着留昭说:“把他请出去。”

留昭有些茫然地看过去,目光落到他脸上,很快被那张酷似沈弥的脸勾起了记忆,沈家的小儿子,沈延清。

几个安保人员向他们走来,拦住留昭的去路:“这位先生”

“干什么?”Mia将他护在身后,有些莫名其妙地说:“这是开放展览,为什么只要我们离开?我警告你别碰我们,要不然就等着见律师吧。”

“不好意思,这是我家的展览。”沈延清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现在我要你们离开。”

原本只要顺着他的意思离开就好,但从昨晚到今天,留昭的心理正脆弱得岌岌可危,他来见Mia也是有着想要寻求安慰和陪伴的意思。

他心里更加感到痛苦,难以忍受地说:“沈延清,你真是一坨狗屎,一坨正常人好好走在路上,突然就要黏上来的狗屎!”

“你说什么?!”

沈延清远远没想到这个小杂种还敢这么嚣张,顿时气得声音都变了,他冲上去一脚踹过去,Mia尖叫一声,眼睁睁看着两人扭打在一起。

留昭紧紧咬着牙,不管他怎么拳打脚踢,只狠狠往他脸上招呼。

“你们在干什么?!快把他们拉开啊!”Mia觉得自己快要晕倒,正不知所措的几个安保人员冲上去把两人拉开,但他们不太敢对沈家的太子爷下手,只好紧紧拉住另一个,Mia顿时意识到自己出了昏招。沈延清已经一巴掌扇过去,留昭双肩被扣住,硬生生受了这一巴掌,他抓住机会飞起一脚踹到沈延清下体,场馆里顿时响起一声惨叫。

展馆里早就骚动起来,一些人被吸引过来远远围观。

“这是在干什么?”

一片混乱中突然有一个声音说,按住留昭的,正蠢蠢欲动准备揍人的,还有拉住Mia的安保都顿时停住,有人慌张地说:“黎先生。”

“把人放开。”

Mia回头看向这个帮他们解围的人,一个非常高大强势的男人,深灰色的西裤,浅色套头衫,头发只比寸头稍微长一点,Mia能看出他身上的每一寸布料都很昂贵,和他带着粗野戾气的气质形成强烈的对比。

“谢、谢谢这位先生。”Mia莫名有些舌头打结,下意识地要去牵留昭。

沈延清还躺在地上疼得发抖,黎茂生居高临下的目光扫过来,没有要扶他的意思。

他身后跟着几个西装革履的文职人员,还有一对气质打扮都很优雅的母女。

乔余思敏并不习惯被这么多外人注视,她揽着小女儿的肩膀,说:““黎先生有事要忙,我们就先不打扰了。画展的事,之后再来请黎先生帮忙。”

“送乔夫人、乔小姐出去。”黎茂生点点头,又说:“闭馆。”

这里的保镖、安保,本身都是寻宅的雇员,立刻开始疏散还在场馆内的参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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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茂生走到留昭面前,伸手抬起他的脸,指腹蹭过他有些红肿起来的脸颊:“什么时候来的维港?”

留昭眼神凶狠地瞪着他,黎茂生若有所思,他走过去蹲在沈延清面前问:“沈少爷,还能不能站起来?有人还等着开第二场呢。”

沈延清没有听懂,以为他是问要不要帮忙找回场子,毕竟整个维港都知道他在追沈家的外孙。

这座寻宅是黎茂生刚刚发家时,请来大师阿尔瓦内特.皮亚诺建造,是他递给维港上流社会的一张名片,很快就因为其独树一帜的美感名声大噪,这里基本只接成名艺术家的展览,这一次拿来给沈家开珠宝展,所有人心知肚明是为了那位崔家的大公子。

虽然沈家上下都知道崔融对他的厌恶,但毕竟崔家在云京,而沈家在维港,只要在维港就没法不和这位如日中天的新贵打交道,是以沈家只装聋作哑,将这位送上的好处一并吞下。

沈延清今天早上来展馆坐镇,意外见到那个小杂种,已经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没想到还在他手上吃了暗亏,他虽然知道不该欠下黎茂生的人情,但还是忍不住说:“这是我们的家务事,把他绑了给我带走就行,麻烦黎先生了。”

“你真是听不懂人话。”黎茂生叹息一声,起身走到留昭身边说:“既然沈少爷不讲公平,我看你也没必要等他站起来再公平较量,既然还没有出够气,直接去按着他揍一顿。”

留昭心态崩溃,哽咽说:“你也是黏上来的狗屎。”

“小昭!”Mia真的感觉心跳过速了,她紧紧抓着留昭的手,这时她已经认出来了这张她曾经在八卦小报和杂志上见过的脸,紧张地说:“黎先生……”

他的耳朵下方有几道抓伤,黎茂生忍不住地伸出手,留昭顿时激烈地骂了一声“滚开”,挣开Mia的手,狠狠一巴掌挥出去,男人向后仰头躲过,再站直时,指甲在他眼下留下一道血痕,一滴血正慢慢沁出,滚落下来。

Mia在心里尖叫,看着眼前的男人膝盖微弯,俯下身双手一抄,就已经将留昭腾空抱在怀中。留昭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埋在他颈间冷静了一会儿,才回头对Mia说:“Mia姐,我没事,对不起吓到你了,你可以自己回去吗?”

沈延清已经被接二连三的意外展开搞得愣住,但起码现在留昭被黎茂生抱在怀中他还是能看得懂,这混蛋不是在追大表哥吗?

“你他妈的小婊子,果然跟你妈一样是个爱偷别人东西的贱人!”

他开始骂人,Mia忍无可忍地将之前拎在手里的鞋砸出去:“你骂谁呢!”

“送那位小姐回去。”黎茂生交待了一声,抱着留昭往里走,离开人群的视线,留昭终于忍不住抽泣起来,残留的愤怒感,在朋友面前搞这么一出闹剧的狼狈,连累Mia的羞愧一起涌上来。

最最糟糕的,是不想去面对沈弥,他打了沈家的人,还让她的展览变得不完美。

虽然是沈延清无事生非的错,甚至是崔循刚开始就不该叫他一起来的错但他还是必须回那间公寓,迟早需要面对她。

心中的愤怒、羞耻、愧疚和逃避感纠结成一团无法开解的痛苦,留昭情难自抑,黎茂生将他带回办公室,坐到沙发上时,他已经近乎嚎啕大哭。

这间用作办公室的房间依然完美地嵌入了整栋建筑的风格,仿佛身处金字塔的内部,砂砾质感的墙壁,简约的线条,一字型的长沙发又深又软,少年跨坐在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流眼泪,黎茂生一言不发地听着他大哭。

十几分钟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掏出手机。

刘琨接到电话时,正在对着一堆报告头痛,怀念了一下寰宇还是草台班子的时候,还不等他开口打招呼,黎茂生压抑着戾气的声音已经响起:“给我滚到维港来,想办法把沈四拉去填海,做得干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