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至晚膳的时候,茯苓又来了,雨又下了一整天,天上雷云不散,我们被困在了此处,不知何时才能出去,我大抵是受了寒,睡了一整天,脑袋也不见清醒。

天黑的时候,天上悬停了几个巨大的鹤撵,瞧着规制,除了顾家,倒也没有哪个氏族能有这般的排场,傅上玄似乎也发觉了在此地耽搁下去没什么意义,在顾家家臣再次过来相邀时,便未拒绝。

我的头还是有些晕,我应该只是吹了凉风受了寒,并不是什么大碍,虽行动比平日里滞缓了不少,反应也迟钝,但照了照镜子,却看不出什么异常,便也未放在心上。

整理好形容便跟着茯苓从帐中走出。

地上泥泞,我的鞋子被沾湿了,脚下打滑,很是不舒服,还差点摔了一跤,幸亏身旁的茯苓扶了我一下,正准备向她致谢,她却浑身一僵,偏头看过去,却发现她的脸色有些难看。

许久,我才反应过来。

顺着她的视线抬头。

高处站着一个身量极高的男子,乌发用华贵的宝石缠在一起,长而浓密,连额间都戴着镶嵌蓝色宝石的护额,下颌微抬,神情高傲冷淡,正往下俯视。

那人并未看见我,或者说,只是随意往下扫了一眼。

我愣了好一会儿,就那么仰着头看他,细软的雨水飘到了我的脸上,他似乎是注意到了我长久停驻在他身上的视线,湛蓝色的眼睛微动,便多看了我一眼。

这是……

我正在脑中思考能对上这张脸的名字,却见他的表情变得极为不屑,凶横的眉眼随意看向另一旁,似乎在对身后站着的男人说话,用略生涩的官话开口:“听闻陆家那废物自幼便寄住在沂洲,背地里还不知是怎么卖笑讨好,瞧着便令人生厌,若换作是我,早让这废物滚了。”

倒像是故意说与我听的。

又骂我。

今日我竟是平白无故挨了两顿骂。

真当我是可随意揉搓拿捏的受气包,一个而个的,竟敢这样编排我,偏偏还端着这种目中无人的轻狂姿态,真是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强压住心绪,做出一副云淡风轻满不在乎的情态,我暗暗咬牙,看着上方讨人厌的蓝眼睛,心下决意定不能轻易放过他。

“茯苓姐姐!”

身后有侍女的声音传来,茯苓转头回应,我正恼着,未注意变数,手上的力道骤松,一时没了倚仗,便往后趔了两步,泥水渐起,几乎沾到了小腿上,我头重脚轻,站不稳,又是一滑。

茯苓眼尖想要上前扶我,已然是来不及了,失重感陡然加重,我惊呼了一声,本以为会摔进泥潭里,却有人托了我的腕子一下。

我顺势抓着那人的腕子站稳身形。R雯全篇⑦105"⑧⑧5⑨「0

一侧目,却看见了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

正是今日早晨见到的那名背地辱骂我的侍卫,我立刻抽回手,冷了脸色,不愿同他说话。他这般诟骂我,我自然不想给他好脸色看,遑论与他道谢,便冷哼了一声,学着傅上玄的模样睨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只是身上发虚,实在没什么力气,只怕瞪人都是有气无力的。

十分的虚张声势。

那侍卫似乎并不怎么放在心上,盯着我的脸,接着视线缓缓下移,竟停在了我的腰上。

我腰上又没佩什么值钱的坠子,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什么,却不喜被他这般看着,便低喝了一声:“走开!”

我三步并做两步,上了顾家的鹤撵。

脑子烧得难受。

偏那蓝眼睛的讨厌鬼一脸凶相地站在轿门处,冷眼打量着我,漂亮到跋扈的面容上皆是不可一世的骄慢。

这副德行……

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

不是裴昭是谁?

又想到前几日他对我做的那些事,心中顿生了一股无名火,我也不知是怎的,发了热,脾气也见长,这厮和幼时相比倒是半点未长进,还是一样的讨人厌。

“你这废物,倒是半点自知之明都没了,见了谁都眼巴巴地往上贴,叫人生厌,如今竟还敢觍着脸前来惹嫌。”

“少来摇尾乞怜。”他皱着眉,凶横的眉眼难掩不屑,微抬下颌,“快滚。”

我气得喉结微动。

这人竟如此不要脸,还敢恶人先告状,强忍着头晕的虚弱感,我脸颊微鼓,几乎咬牙切齿:“你是长进了,你有自知之明,当年被我按在地上揍得鼻青脸肿,一边哭一边说不会放过我的事,想来是忘的一干二净了。”

“我凭什么滚,傅上玄带我过来的,你有什么资格指摘我,我偏就不滚,还要日日在你跟前晃悠,你又能拿我如何?”

“我偏就要缠着你,叫你烦不胜烦,你若不乐意,便再哭两声,叫两声哥哥,我兴许就放过你。”

我恶狠狠瞪着他,气急败坏地说完,却见他脸色微僵,不耐烦地看了我两眼,才冷哼一声,烦躁地别开脸。

58掰大一点

裴昭并不想我上这辆的鹤撵,他站在轿门边,手按在腰间的长刃上,摆明不想让我进去,随即又看向旁边稍小的鹤撵,侧头示意他身后几名西洲打扮的侍从将我赶到那处。

我自然不愿意。

心中烦躁,加之头晕,更没了什么耐性:“走开,谁准你们碰我的。”

“你们可知傅上玄是我阿兄。”

推搡之间,我发现他们堵在我身前,却连碰都不敢碰我一下,甚至会特意避免与我有身体接触,或许是动静太大,鹤撵内有人被吸引,脚步声由远递近,裴昭脸色更沉,几乎挡在了轿门处。

是银环相击的声音。

墨色衣袂掠过地面,那人扶开帷幔,一步一步走到了轿门处,漫不经心地偏着头,随意看了裴昭一眼,便勾了勾唇,懒懒靠着墙打量众人。

“让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