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只有不停歇的雨声，我寻了棵五人合抱的槐树，坐在它裸露在外的树根上，雨水从老槐树的叶隙间滴落，我虽小心避开，头发和衣服还是被雨水浸湿了一点。

我也不知道该去往何处，更不知道这是在哪里，这里似乎一个活物也没有，我暂且并不打算行动，至少得等雨停了再四处看看吧。

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雨珠，又往里坐了一点，正好可以靠着树干睡上一觉。

抱着手，迷迷糊糊间闻到了青苔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再睁开眼，雨声小了一点儿，清寂天光从树隙间散下，远处是氤氲的薄烟。

细雨未停歇。

我似乎闻到了记忆中冷竹的味道，全身一震，困意全消。

冷寂的浅雾里，有一个高挑的身影，银发清辉，一身华贵的白色锦袍，俨然是十足矜冷的贵公子。

他正朝着前方走去。

我抱着手看了许久，才恍然惊醒般起身，朝着顾行之身后走去，心跳急剧起伏，却也不敢靠他太近，只在他身后三步远的位置，亦步亦趋。

我没有说话，更没有向他乞求。

他亦未言语，只是目不斜视地朝着前方行走，像是没有发现我。

不知跟在他身后多久，雨虽小了，前方的路却越来越泥泞，甚至还有几根断掉的树枝挡住了去路。

顾行之脚下未停，单手拔出长剑，竖拿在手，往前挥下，万钧剑气从剑尖处泄出，沿道的树木皆化作齑粉，地面被劈出了一道几丈宽的路。

“为何在此？”

他停了几个瞬息，看着前方突然开口，我正想着如何回答，还没说话，却见他抬手收了剑，似是没了等待的耐心，又开始往前走。

我总是想着与他亲近一点，可当他真的出现在眼前时，却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和旁人，总是不同的。

又重新跟上了他。

这次稍微靠近了一点。

他没有发现。

又过了许久，天色渐渐暗下，雨也停了，我在路上捡了根树枝当作拐杖，一边柱着，一边跟在他身后，不多时，地面出现了一些细碎的金光。

沿着那些光越往前行，地上的金光越来越多，渐渐地，竟拼凑成了一些繁复的图纹，像是在地上铺了个什么阵法，路边的几簇灌木丛中有萤火虫缓慢跻出。

顾行之突然停住。

“让开。”

我连忙往后退，下一瞬，便见他抬手，将地面的金色阵法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迸溅出的金光晃得我睁不开眼，很快，金光消散，那法阵也隐入了土地深处。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座石壁。

有个高挑的人影盘腿靠坐在石壁旁边，地上有几根断开了的银链，那人低着头，看不清脸，长长的银发未束，随意铺散在地面。

我脚下一滞，终究还是未敢上前。

正是近几日不见踪影的顾长祈。

他胸前插着一把苗刀样式的长剑，将他整个人定在了石壁上……那剑是他自己的，他是化境修为，能伤他，会将他伤成这样的人，我实在想不到。

傅上玄虽不算什么善人，但对折磨人这种事，还是不屑于做的。

联想方才那道似乎是为了隐藏踪迹的法阵，以及裴昭同顾行之说的那些话，难道……是顾长祈自己跑到这里，又用剑将自己给…给定在了这儿？

正惊骇，却见顾行之已经走到了顾长祈身前。

他垂眸，似打量了顾长祈一眼，接着伸手，直接拔出顾长祈右肩处的长剑，随手插进土地中。

顾长祈这才眯着眼睛抬头，额上金纹璀璨，嘴角渗出了丝丝血迹，他的眼睛混沌，几乎成了竖瞳。

漫不经心地咧嘴笑着，满嘴的鲨齿状尖牙。

复又看见了我，眉眼微挑。

他确实生了副艳胜桃李的好皮囊。

很快，他站了起来，如瀑银发垂如丝绸，他对着顾行之懒散地眯了眯眼，竹玉身段挺拔异常，半点未因贯穿右肩的那个血洞露出半点凝滞疲态，接着他抽出了地里的长剑，归入腰间的剑鞘之中。

我一见他这副模样，便想起了在秘境中，被他……

“你怎么又在？”来人声音很是不耐烦。

随着生涩的官话在身后响起，我全是一激灵。

还未消失的尾巴瞬间炸开，不受控制地开始拼命摇摆，重重呼了好几口气，才平复呼吸，回头哆哆嗦嗦看了一眼。

裴昭走到了我的身边，随意看了我一眼，正准备朝顾长祈走去，忽然又一顿，指了指我身后某处，“怎么回事？”

我急忙转头，只见下半身沾着几滴血迹，可我根本没有受伤，难不成是不小心沾到了什么东西？

忽然间，我又想起了什么，脸上发烫，我葵期并未结束……那是什么东西，不言而喻。

面上一哂，舌头发胀，说不出太多话来，只好冲着他摇了摇头：“没……”

裴昭听也懒得听，直接就要动手，我还未开始躲，便被他拽着尾巴往身边拖。

我拼命抗拒，却是于事无补。

别无他法，瞧了远处神色冷然的两人一眼，他们俩脸上都没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