矫健的四肢,斑斓的皮毛,乌黑的泪痕状花纹顺着眼角蜿蜒而下,一双金色的幽暗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顾清的方向,它垂着脑袋,哪怕在倾盆大雨中也不显狼狈,反倒虎视眈眈。

那是一只猎豹……

是它,是它们!

塞拉尔沉着冷静地与那只猛兽对视,弓弦被绷到极致,猎豹注视着顾清的方向,看不出是什么情绪,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小道上。

狭路相逢。

塞拉尔即将松手的瞬间,顾清几乎能听到那凌空的箭矢撕破雨幕的声音,在大脑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前,他已经猛地转头看向塞拉尔,伸出手去下意识地阻止

凌空的箭矢发出风声,塞拉尔未曾想到顾清突如其来的动作,那箭矢猛地直插向前,却到底没有命中目标,直直插入土地中。

对峙被打破,猛兽发出一声被激怒的吼叫,哪怕隔着雨也听得真切。

顾清骤吸了一口冷气,他干了什么?

黑暗再次被闪电撕裂,猎豹显然被激怒了,它如迅雷般朝着二人的方向扑来,一双金色的眸子不带任何感情,唯有杀戮与嗜血。

电光石火间,塞拉尔又拿起弓箭飞快地拉弓射箭,惊雷滚滚,顾清听不清,也看不清,只是几秒钟的绝望等待中,猛兽没有如预期那般扑到脸上,它跑了吗?

心脏在胸膛里狂跳,与暴烈的雨声合为一体,直到塞拉尔俯下身,叫他的名字,又重新将顾清拉回了怀里。

“清,清”

回到聚落后,塞拉尔便立即去找了族人,他并没有责怪顾清忽然干扰他的攻击,只对族长说找到了先前来攻击牲畜的野兽,那是一只猎豹。

猎豹,虽然也是旷野中的嗜血幽灵,却到底不像雄狮、鬣狗群那般可怖。

这种野物生性多疑胆小,经过这一夜大概率不会再来这里,人们窃窃私语着,又伸手去拍塞拉尔的肩膀,三言两语地庆幸他平安归来。

半夜塞拉尔回到了帐篷,顾清浑身湿透了,早被剥光了衣服,他披着布,睡得并不安稳,塞拉尔俯身压在他身上时猛地回过头,几乎下意识就要去咬身上人的颈子。

“清,别动。”

顾清呼哧呼哧地喘气,“它会再来吗?”说罢又闭上眼,长睫毛压着苍白的面颊,“对不起,我……对不起……”

“它不会来。”塞拉尔说,掌心托着顾清的脸颊让他转过头来。

他不知道自己的新娘为什么要干扰自己,可这是清,塞拉尔想,清比什么都重要,这只是一次偶然,猎豹已经比他此前预料的一切野物都要好些。

“塞拉尔会去杀了它。”塞拉尔说,像是要安抚顾清一般,他身下的人一怔,抬起头来,张了张口,却到底什么也没说,重新侧过头去,轻轻地吸气。

第二日,风和日丽,前所未有的好天气。

塞拉尔与部族的其他几个年轻人一起找到那条路,泥泞的道路上果然留下了巨大的爪印,猎人低下头去看,又抬起眼看着那脚步蔓延进遥远的草原深处。

偶然。

这只是一次偶然。

顾清安抚着告诉自己,那只是一只猎豹,他从前也变成了一只猎豹,猎豹没有那么凶恶,只要赶走它就好了。

大约三日后,宁静的清晨忽然被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惊醒,顾清猛地睁开眼来,不多时,众人都被惊醒,在泥泞蜿蜒的土路上,一个满脸皱纹的女人正痛苦地嘶吼。

她绝望得肝肠寸断,像垂死的狗一样哀嚎,把头往地上撞,在她的面前,是一具被撕碎的尸体,顾清站在人群外,正想透过空隙往里看,塞拉尔忽然回过头来,他的眼眸总是看不出情绪,此刻却像欲言又止。

顾清的心空落落地跳了一下。

他又往前挤了几步,这一次便看清了,那是一具尸体而不是残骸,他没有被吃掉,只是被咬断了喉咙。

那是法拉,那个总是缠着顾清的小男孩。

清清“平静”的日子要被打破了!

前几天奶奶忽然生病了,每天都在陪床,也没来得及跟大家请假,接下来都会补上更新(亲亲宝子们

80、它认不出他

阒静的夜。

顾清辗转反侧,塞拉尔用手掌盖住他的眼睛,纤长的睫毛在男人的掌心滑动,有点痒,于是塞拉尔又松开了手,默默无语地凝望着顾清。

“清,闭眼。”塞拉尔像命令又像请求。

顾清的眸子闪烁着水光,自言自语道:“它们来了,一定是它们。”

塞拉尔注视着顾清一张一合的唇。

“它们”是什么?

他在心底咀嚼着这个词,猜测那是顾清的某种神明亦或是别的什么。

粗糙的掌心托着顾清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着滑嫩无暇的肌肤,塞拉尔注视进顾清清澈的眼眸里。

“它一直都在。”他语气平和地说。

塞拉尔的母亲曾告诉他,神明就在天空中看着大地上的众生,它从不曾走远,就只是看着柔弱的生灵忍受命运的摧折。

他的新娘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噩耗,顾清那张漂亮又苍白的面孔迅速聚集起一团忧郁的雾气,眼尾由一抹淡粉转为沉沉的红,垂下眼的时刻,骤然掉出一颗珍珠一样的眼泪来。

而后顾清难堪地侧过头去,想躲,唇角绽出苦笑来,自嘲般低声念:“我在想什么……怎么可能,我已经是人了,我不是动物,我是个人,那不可能,那是不可能的……”

他说了太多,塞拉尔听不懂,伸手揩掉他的泪珠,掌心里的顾清挣扎着翻了个身。

“这里很危险,我们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了。”

片刻后,顾清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塞拉尔听不真切,他向前抱紧了顾清,唇贴着他的耳廓,想来想去,最终还是说:“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