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家里的“小猫”定制了衣服,不知道清清穿上会是什么样。

隐藏在角落的理智腹诽道:檀腾,你一定是疯了。

檀腾在马戏团的候场区第一次见到顾清,姜黄色的小猎豹对上人类一眨不眨的视线,半晌,侧过头去,打了个哈欠,倦怠疲惫,对周遭喧闹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这儿不是它的家,它找不到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找不到那片辽阔无垠的土地,找不到蒙巴萨蔚蓝色的天空。

檀腾的心脏漏跳了一拍,疯了,他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它如此漂亮,又如此迷人。

而后一掷千金买下了被锁在笼中的幼兽,檀腾不顾野兽的凶猛,将它死死地扣在怀里,鼻尖埋进毛茸茸的毛发,男人的心脏扑通扑通撞击着肋骨。

至此便再无回头路。

89、兄弟决斗

快傍晚时,顾清不敢再向前走了。

天色渐暗,野兽们开始活跃起来,沸热的艳阳被一路驱赶,逃到了山麓的另一端。

树荫倾斜洒下一片巨大的阴影,顾清的小包袱里还剩几块麸质的干饼,几串红艳艳的果子。

润白的手指掰开干饼,送进口中,他吃得缓慢,清澈的双眸警惕地环顾着周遭,确认不会有什么危险的生物从愈来愈高的象草中骤然袭来。

花豹不见踪影,人类也无暇分心,天穹染成橙红色,他得去寻找今夜的落脚点。

树梢上的叶子被吹得吱吱作响,顾清拿手臂挡着风沙,长睫毛簇着,等这一阵风停歇了,他抬起头来,看见天边的橘红被吹得四散开来。

糟了。

顾清再不敢浪费半点时间,他得快点去找到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山洞。

此时的荒野世界与上次离开它时全然不同,入目所及皆是欲滴的绿,每一股从北方吹来的风都带着浓郁的水汽。

天边迅速堆集起一片浓烈的蓝,对橙红激烈碰撞,不多时,暴雨倾盆。

顾清赶在最后一刻趔趄地撞进了干燥的岩洞,他跑得太快,胸膛激烈地起伏,这会儿扶着身侧的岩石激烈地咳嗽,半晌,才终于平稳了呼吸,拿手背擦拭掉额角滚落的汗珠。

暴雨化作一幕厚重的帘子,将人类和外面的世界一分为二。

哗啦啦、哗啦啦。

岩洞里的干草和树枝能搭建成简易的床铺,顾清忙碌不停,还得要确认山洞里是否有其他动物残留的痕迹,到洞口时,一片白色的抓痕映入眼帘。

修长的指尖覆盖在其上,能感受到那只动物在岩壁上抓挠磨爪的力道,又深又重。

人类的心口愈发地凉,只知道那一定是一只很大、很大的爪子。

怎么会这么倒霉……

再睁开眼时,顾清咬牙喃喃自语:“我只是借住一晚上,雨一停就走,不论你是什么动物,就……这一晚上,求你别回来。”

暴雨并未让这个世界变得安静,时常有野兽的嚎叫声响起,长的一声接着短的一声,听起来像成群结队的鬣狗,比起被暴雨逼得无处可躲的顾清,它们因着对雨水的欢喜而嬉戏吵闹。

燧石引燃了树皮,微弱的光芒中,顾清轻轻地吹风助燃,拿掌心小心地保护着那一点儿火苗,直至火堆点燃。

漆黑的山洞以顾清为圆心亮起了光芒,在暴雨中显得像一柄摇曳的烛火。

动物们都害怕火,这或多或少给了顾清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他早已累得大脑一片空白,长睫簇在一起便再分不开,迷迷糊糊蜷缩在干草中央,脸颊被火光勾上橘色的金边,精巧脆弱。

暴雨中,黑色的野兽悄无声息地回到岩洞,还未进入,它便觉察到洞穴中有其他生物。

乖戾的兽欲节节攀升,捕杀的欲望战胜了一切。

那会是一只迷了路,不知天高地厚的林羚吗?还是莽撞又愚蠢的野兔,嗅不到危险的气息,安然地躺在嗜血者的窝里酣睡。

血腥的欲望在眼底弥漫,瞳仁缩到了极致,黑豹缓慢地靠近,鼻尖翕动的同时,唇吻也张开了,犁鼻器在空气中捕捉着猎物细微的气味。

暴雨和狂风让气味飘散,给信息素的辨别带来了困难。1⒈0⑶㈦⑨⒍8②1

但它很快嗅到了,胡须轻轻地摇曳,停在空中。

那是它心爱的雌兽的气息。

猛兽伏击的姿势改变了,它站直了身体,乖戾嗜血的气息不复存在,一瞬不瞬地凝望着漆黑的岩洞,踌躇了一瞬,大猫一步一步朝着里面缓步走去。

接着,黑豹瞧见了躺在它的洞穴里的生物。

它的周身萦绕着香甜的气息,随着胸膛平静温和的起伏氤氲漂浮。

它的四肢十分纤弱,像年幼的羚羊蜷缩着,皮毛白皙,在黑暗里闪闪发亮。

而黑色的猛兽见过它,见过它的同类。

恐怖的第六感在深夜时分叫醒了顾清,几乎是在睁开眼的一瞬间,他只来得及闪身向一旁翻滚,堪堪躲开了迎面而来的尖锐指爪

火堆不知何时灭了,暴雨变作淅淅沥沥的小雨,黑暗的山洞里,一片庞大而恐怖的黑影从地上缓慢地抬起头来。

黑暗中顾清瞧不真切,只对上了一双金黄色的眼眸。

黑豹的呼吸急促,它没能碰到那生物,乖戾的怒火占了上风,再一次朝着躲开的人类扑去,快如疾风,如幽灵,而这一次,人类没能躲开。

“走、走开!”顾清激烈地反抗挣扎,近在咫尺之时,认出了这是那只漆黑的大猫,顾清的手臂阻挡着猛兽,另一只手向前试图推开猛兽鲜红嗜血的唇齿。

上一次被撕咬的痛楚引来剧烈的幻痛,顾清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可这一次,预期中的剧痛并未袭来,黑暗中的人类被死死压在干草上,而压在他身上的大猫呼哧呼哧地喘气吸气,犬齿森森,却并未张口撕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