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 / 1)

不多时,万千灯笼烛火出现在惨绿的阴雾中,星星点点,呈现一座繁华中带着莫名邪气的城池模样。

酆都没有白天,漫长的永夜笼罩着这座鬼城,人人都欢乐放纵,夜夜笙歌,是人间的欲望沉到地狱尽头之后,最真实狂热的展现。

酆都城门古朴厚重,经岁月侵蚀,依旧浩瀚磅礴。视线往上,高处悬挂着一面巨大的双面往生镜,出城照生,入城照死,冰冷地映照着这欲界红尘。

视线往下,城角处堆着数不胜数的骷髅,翠绿的青苔生长在苍白空洞的眼眶之中。

鹤辇停在了城门前,殷云度本闭着眼小憩,鹤辇微微一震,他睁开了眼。

随即,一道阴惨尖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语调上扬,带着虚伪的亲热,热热切切道:“恭候龙君大驾,城主已经等候多时。”

洛瑶心想:城主?哪位城主?

若说城主的话,酆都城确实是有的,但不是一位,而是两位。

人间生老病死,无非逃不开喜与丧。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是喜事;年幼而早夭,年盛而溘死,年老而无得正寝,这是丧事。

创建这酆都城的,便是喜鬼王与丧鬼王,这是一对夫妻。

多年之前,夫妻俩共同统治酆都城,当时秩序清明,城泰鬼安。后来不知怎的,二人忽然闹起来惊天动地的矛盾,自此各自分居。酆都城也因二人感情不和,分而治之。

洛瑶跟着殷云度走出鹤辇,高空中惨绿的薄雾吹拂,她撩开鬓发,看见了鹤辇之前的人影。

那人身形瘦削,尖嘴猴腮,吊梢眼,惨白的面孔涂了两团鲜艳的腮红,显得鬼气森森,有种说不出来的邪气。

洛瑶看他身着红袍,心下明了,这是喜鬼王府上的办事人。

见殷云度出来,他恭恭敬敬鞠了一躬。

“城主有要事相商,请龙君前往府上一叙。”

孟燕舟蹙眉道:“龙君行程已定,事务繁忙,没空管闲杂人等的闲事。若真有要事,让你家鬼王自己上门拜访。”

洛瑶略微汗颜,喜鬼王好歹是统治半个酆都的城主,他们这回应,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果然,那鬼差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极了,尖声道:“我们城主确有要事,龙君再手眼通天,现在也是在酆都的地盘上,果真半点面子也不给?”

殷云度眸光一寒,远在数步之外的红袍鬼差发现一眨眼的功夫,自己已经出现在鹤辇上。他心下一惊,来不及逃跑,一股威压从天而降,将他踩在脚下。

殷云度冷笑:“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挣面子里子?”

鬼差的脑袋应声而爆,鲜血淌到了洛瑶脚边,她后退一步,又见他一脚将尸体踢下了鹤辇。

殷云度原本还算得上愉悦的心情晴转多云,他脸色阴沉时,连周遭的空气都变得十分压抑,酆都城的夜空之上响起滚滚闷雷。

这龙君的脾气果然如传闻中的一般,说杀就杀。众鬼噤若寒蝉,退至两边,目送着鹤辇飞进酆都城中。

一行人下榻于回煞客栈。

传闻人死之后第七日,生魂会回到家中,和家人进行最后的道别,这一日叫做头七,也叫做回煞日。

回煞客栈是酆都城中历史最为悠久的客栈,只接待身份尊贵的客人,普通修士上门,第一次会被客客气气地请走,若还不罢休,就会被乱棍打死,丢入忘川。能在混乱的酆都城中矗立多年不倒,幕后老板也是个狠角。

殷云度下辇,客栈老板娘亲自来迎,她是个身材曼妙,妖艳非常的女子,逢人便堆三分笑颜,叫人看了心生亲切。

“龙君大驾,真令小店蓬荜生辉。多年未见,真叫奴家想得慌,您常住的别院我还保留着,每日遣仆从洒扫,保准您住得舒心。“

她又和孟燕舟打了招呼,后者也淡淡笑着问好。

殷云度下了鹤辇,却不急着走,似乎在等什么人。随后,鹤辇的车帘向一边掀开,一只莹白如玉的素手伸了出来,轻轻搭在殷云度手心。

老板娘暗自吃了一惊,她认识天衍少主许多年了,还第一次见他以如此细心的态度,去对待一个女子。

那女子从鹤辇中出来,她又惊讶于她姿容的绝丽。哪怕她经营回煞客栈,见过的人鬼数不胜数,这女子的外貌也是格外令人印象深刻的。

她意识到龙君对女子的态度不同寻常,不敢多打量,与往常无异地笑着将人迎了进去。

“姑娘是第一次来我们客栈吧?龙君的客人就是我们的客人,有什么吩咐尽管叮嘱下人,他们若敢怠慢了姑娘,我绝不轻饶。”

老板娘人老成精,几句话就拉近了二人距离,洛瑶虽然连连摆手婉拒,但也下意识对她生出了几分好感。

很快,一处装潢雅致的精致别院出现在面前。

第024章 | 0024 石灰戏

洛瑶下榻后不久,老板娘便遣手下送了几套干净的衣裙来。洛瑶的裙子早已被撕毁,这几日穿的都是殷云度的衣物,老板娘多半也注意到了她的衣服不合身,叫洛瑶心中十分感动。

裙子款式新颖,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入手丝滑,宛若轻云。她正换到一半,殷云度进来了,洛瑶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殷云度转身关了门,好整以暇踱到桌边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洛瑶硬着头皮开口:“龙君,我正在换裙子。”言下之意,能否请他稍稍回避一下。

一身细腻莹白的皮肉半遮不遮,她不敢动作太大,生怕一不小心走光,殷云度却挑起眉:“这有什么?换啊。”

殷云度搞不明白,明明两人更加亲密的事都做过了,洛瑶却还不好衣服在自己面前换衣裙,脸皮也太薄了。他少年人那顽劣的一面在洛瑶身上表露无疑,他偏爱逗弄她,看她脸颊绯红的模样,心下像小猫挠了一爪子似的痒。

洛瑶被他注视着,穿裙子的速度麻利了许多。这裙子却有着许多交叉缠绕的丝带,丝带上还有着银片流苏装饰。倒是挺好看的,可到底该怎样穿戴好却让人犯难。

她弄了一会儿,不得其法,殷云度啧了一声:“笨。”

他走上来,从洛瑶手中夺走了那些丝带,眸底闪烁着跃跃欲试:“我来帮你系。”

洛瑶虽然觉得不太靠谱,但不忍心打击他的积极性,听话地依照他的指示转身、抬手。

“这带子要系在前面。”男人张开手臂,从她腰侧穿了过去,认真垂眸,用丝带在她小腹处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这是一个与拥抱无差别的动作,炽热的胸膛贴上她后背的一瞬,洛瑶有一瞬间的失神。旁边的黄铜镜映照出一双亲密交缠的人影,若以外人眼光看来,当真是一对良配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