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天的, 房里烧着婴儿手臂粗的蜡烛,有浓浓的药味, 秦秀才就靠在床上,眉眼还算清秀,可惜面容枯槁,间或咳嗽几声。
江氏说:“我的儿,你今日可还好?”
秦秀才:“母亲,我一切都好,让我看看新妇。”
媒婆忙把喜秤塞到秦秀才手里:“请新郎掀盖头,瞧瞧新娘子!”
秦秀才支着手臂,用?力去?挑。
鎏金的喜秤,就撩起兰絮红盖头一角,倒也?挺巧,在兰絮眼中,它正好勾住盖头上那干涸的血迹。
秦秀才费劲半晌,实在没气力支起喜秤,说:“还请母亲帮帮我。”
江氏心酸地别过?头擦擦泪珠,再接替儿子,掀开红盖头。
红盖头下,新娘子一张三春芙蓉面,眉儿弯弯,双目柔润,面容白皙无瑕,真真儿没见过?生?得如此姣好之人?,江氏作为?妇人?,都看呆了。
秦秀才更不?用?说,兴得病容褪了几分:“果然是极美的……咳咳咳!”
可惜乐极生?悲,这几声咳嗽后,他险些晕了过?去?。
江氏冲上去?拍他胸脯:“大郎!”
媒婆丫鬟倒药的,拍背的,一时兵荒马乱。
兰絮倒是落得清闲,找了个凳子坐下休息。
待好丈夫用?过?药歇下,媒婆收了打赏走了,江氏叫兰絮:“你跟我过?来。”
她们去?了正屋。
江氏四五十的年纪,眉尾高,豆子眼,分外严肃,她目光挑剔地打量兰絮。
大儿子听闻要再娶,非要这十里八乡最出挑模样的姑娘,若不?是大儿子情况一直不?好,她不?可能依着他。
不?管如何,婆婆敲打媳妇,天经地义。
江氏袖着手说:“我既花了五十两?买你,有些事,就得和你说清楚:大郎前头还有一女的,只因她不?明事理,懒惰蠢笨,犯了七出,被?我给撵出去?了。”
兰絮暗暗咋舌,娘欸,她还是续弦呢。
江氏又说:“你夫君这毛病,不?是打娘胎就有的,他自?幼聪慧,读书极好,四年前中了秀才,得县太?爷赏识,在舫上吃酒时不?小心落水,惹出的病,这几年才愈发不?好。”
这两?段话,兰絮一一掰扯掰扯。
第一,秦家?虽然没遗传病,但秦秀才身体素质极差,不?然一个大男人?,落一次水不?至于就成病痨。
第二,秦秀才今年二十八,二十四才考上秀才,难评。
第三,四年前秦放就在锦衣卫混出名声,县太?爷赏识秦秀才是假,只是想借此讨好秦放。
第四,所谓舫上吃酒,少不?了女人?作陪,结合刚刚他看到她的激动,他还是个色中饿鬼。
第五,江氏明显偏心秦秀才,秦秀才不?事生?产,想必娶妻费的银两?,还是秦放拿回家?的。
说到钱,这秦家?也?真是“穷”到一定?程度了。
家?中只三间屋子,院子巴掌大,两?步就能走完。
屋子仅四间,江氏一间,秦秀才一间,还有一间名义上是秦放的,最小那间做了灶台当厨房,连个正经柴房都没有,丫鬟小娟只能睡在厨房。
比冷家?的境况好不?到哪去?。
许是怕被?新妇瞧不?起,江氏又说:“我们家?不?缺钱,你也?知晓我家?二哥儿做什?么的,二哥儿说了,财不?露白,免得平白遭嫉恨。”
“况且我们一家?子,迟早要搬去?京城,在县里置办再多好货,也?不?过?便宜了亲戚邻里,不?如到京城再去?置办。”
兰絮应了声:“是。”
秦放倒是个粗中有细的,难怪能一步步往上爬。
只要不?是真穷,这日子也?还能过?。
论起来,秦家?顶好的一点,就是人?口简单。
秦家?老一辈都不?在了,秦父走得早,这一支就剩下秦秀才和秦放,江氏娘家?不?在青山县,往来不?易。
这可比冷家?“子孙兴旺”好得多。
若果行得通,兰絮不?曾想过?和江氏闹翻,她向来随遇而安。
只可惜,行不?通。
当天,兰絮歇在东侧房,秦秀才大中午吃过?药,好了些后,问她籍贯名姓。
兰絮一一回答。
秦秀才深情款款:“许是有累世的缘分,今日见到你,我只觉满心欢喜,心中舒畅,身体也?不?觉烦累。”
若是不?知情的姑娘,大抵要被?他这番情话说得羞涩不?已。
兰絮侧身装娇羞去?了,正好瞥见纸糊的门扉上,多出一处阴影,看身形,就是江氏。
脑海里,系统都吓一跳:“什?么玩意,婆婆偷听儿子房内话,她这是想干嘛?”
兰絮并不?奇怪,江氏显然宝贝秦秀才,她想了想,嘿嘿一笑:“她想干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干嘛。”
系统:“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