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从他面前路过,瞧见他莫名其妙地闹脾气,到底是慢了脚步,阿柒身子一僵,并不看我,眼尾下垂着,一言不发,那双黝黑的眼眸带着一种固执不屈的表情。
“你闹什么脾气啊?”我问他。
“阿柒不敢……”那少年咬着唇,闷闷地说。
“哼……”我哼了一声,少年便立即抬起头,巴巴地看着我,那双含着万般真诚与情意的眼眸,含着欲吐又不敢吐的怕意。
我不想叫他又对我质问个没完,便直接打断了他,“我要先去拜见掌门,等我回来我要沐浴净身,你……就和府中一样帮我沐浴吧。”
阿柒一怔,接着结结巴巴地嗯了一声。
待我到了流云宫主宫时,宋掌门正在殿中看书,见我行礼走进去,便放下书本,抬首温和地叫我的名字。
我赶忙毕恭毕敬地站好,宋掌门的目光扫过我的全身,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辞儿瘦了不少。”我听到他淡淡地开口,眼眶便忍不住一酸,赶紧回复我没事。
掌门又问了我一些话,最后叹道:“辞儿,此番病愈全赖云衡仙君善心,明日你务必登门道谢。”
我骤然抬起头,想起那仙尊叫我离开时的模样分明是不想看我一眼,一丝恐惧便本能地在心中盘旋,掌门见我神色苍白,沉默了一下后开口道:“我知那日云衡仙君伤了你,但此事,辞儿,是你冒犯仙尊在先。”
“我……我知道,我会去向仙尊谢罪……”我羞愧地垂下头,只能乖乖地听从安排。
谈话间掌门对我那两个师弟避而不谈,我咬着牙心不在焉地乖乖回了好几个问题后,终于忍不住抬起眼巴巴地开口:“掌门……我听闻,顾师弟和韩师弟被罚闭关……”
掌门的神色冷了下来,定定地看着我,在我战战兢兢的时候,才听到那中年男子声音低沉道:“辞儿,你告诉我你三人到底怎么回事?你顾师弟和韩师弟是要结为道侣的你可知道?”
我张了张口,羞愧地垂下头,轻轻答了一声:“知道。”
掌门叹了一口气,道:“那时你失去五感便与废人无异,他二人尽师弟的本分是该照顾你,却不该僭越礼制做出如此丑事……我念你现在身骨脆弱,便不罚你面壁思过,辞儿,此事便不要再提,那二人与你只能是师兄弟关系。”
男人的声音低沉威严,叫我没有任何反驳的力气,失魂落魄地从大殿里离开时,目光落在思过崖的方向,惘然若失地看着。
我……我不该在意他们二人,本就厌烦与那二人纠缠,眼下这样便是最好不过了。
咬咬牙,我强迫自己莫要再想顾庭雪和韩棠,现下落了那孽胎才是最重要的。
63、阿柒黑化值5%
流云峰下群山环绕,山中升起一片片雾霭,给山峦涂抹上异常柔和的乳白色。
我本已打算回自己的住处,可不知为何走到半路又忍不住改变了目标,待自己反应过来时,已是到了思过崖外,这一处地方在整个峰中都霎是冷清,山壁高耸,带着水汽的雾霭将本就稀薄的阳光切的更为稀碎,落在地上仰头看时,只觉没有温度的阳光被山壁遮天蔽日地挡住。
冷意丝丝缕缕地钻入人的四肢百骸中。
若说流云峰别处都有童子和弟子们采药、种植仙草,这一处便是没有半点人烟,顺着狭窄的道再往前走,便到了一处巨大延伸的石阶,抬起头看几乎看不到尽头,据说这一处是长老们转为受罚的弟子所设,叫被罚的弟子身带禁制于每一步中反思自己的过错。
待走完这上万个石阶后,就到了思过崖,寒冷、孤寂、无处可依。
流云峰在我印象中几乎从未送弟子上过思过崖,尤其是顾庭雪和韩棠这样的天之骄子……
我远远地看着,心下恍然不已,石阶生着杂草,蔓延到雾气弥漫的天际,一眼看不到尽头,苍凉孤寂。
掌门明明最宠爱他二人,为何会叫他二人受如此重的责罚?
心脏在我的胸腔里无法控制地狂跳着,我说不上自己的心情,只感到胸口好像猛地塞进了大团棉花,透不出气来,心跳得怦怦响,似乎一张口那颗热乎乎的心就会一下子从口里跳出来。
又犹豫着往前走了几步,到了刻着“思过崖”的巨石前,我像是被吓到了一般,惴惴不安地看着,一时间心乱如麻,一股冲动在四肢百骸里酝酿,像是要叫我往前走一步,踏过那些石阶去寻他二人
寻他二人又说什么呢,他二人没有告诉掌门我在那妖道燕郎之处见死不救的事,现在又被罚至此地思过,再不与我纠缠……
“谢师兄?”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一道清亮的声音忽然在我耳边响起,叫我如梦初醒般收回了想要踏出去的步伐,再一看分明是一小弟子。
那弟子见我便拱手行礼道:“见过谢师兄。”
我回了手,心神未定地收了脚,清了清嗓子,装作不在意地开口道:“我才刚大病初愈,听闻顾师弟和韩师弟二人被罚思过……特来看看。”
“是有此事,弟子就是掌门安排在此地的。”那弟子乖乖地说着,偷偷看了我一眼又垂下头去,仿佛不敢偷看的样子。
我已是顾不上计较他的动作,赶紧开口道:“你可知他们二人为何受罚在此,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才放他们出来?”
“弟子不知……半月前掌门大发雷霆,当日就把两位师兄押到了思过崖,当日也未说受罚时日。”弟子喏喏着回答,我咬了咬牙,道:“我能……我能上去看看他们吗?”
“这……”那弟子一惊,抬起头来,“这石阶有上万阶,上思过崖之路本就是极重的惩罚,况且,若掌门知道难免责罚谢师兄……”
我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咬咬牙道了声我知道了,这上万台石阶若不叫人御剑,而是全靠双脚,怕是真真要走到下身失去知觉,思及此,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仿佛胀大了几倍,眼睛迸散起一串串金星。
天色渐暗。
我浑身冷的厉害,那小弟子忽然钻到石壁后面,我这才发现那儿原来是有一处屋子,一晃眼,他又从里面出来了,手中抱着一件棉质的外套,到我面前见我微微皱眉,才道:“我瞧着谢师兄脸都冻白了,便给师兄拿了件衣裳,师兄要不要……”
我也不知为何现在体质差到了这份上,可瞧着那弟子手中简朴的棉质长衫,到底不想接受,便动了动嘴唇,淡淡道:“谢师弟体恤,不过不妨事,我生来如此,不是怕冻,今日叨扰师弟了,我先行一步。”
那弟子喏喏地哎了一声,不再讲话了。
待我御剑回住处时,喜宝已经备好了饭菜,四下里没瞧见阿柒,我也懒得多问,直接踏步进了院子。
喜宝赶紧起身给我布菜,前前后后地伺候着,又从内屋找来我的锦缎长衫给我盖在肩头,“少爷脸怎么白的这样厉害?可是病根还没好……”
吃了几口菜,才感到身子暖和了些,我咬牙恨恨道:“定是那孽胎作祟,我吃了这么多药可还没好,全叫那东西将真气都夺去了!”
喜宝眨巴着眼睛,又问我:“少爷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是掌门为难您了?”
“没有……我是,是……”我犹豫着该不该坦白,又吃了一口小菜,才悻悻地说:“我去思过崖看了看。”
喜宝瞪大眼睛,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我见他这幅样子,赶忙硬着嘴开口道:“只是去看看罢了,你做这表情干什么”
喜宝还来不及回答,突然听到院外传来声音,我回过头去,正看到一个黑发的少年从外面走进来,脸上脏兮兮灰扑扑的,身上的衣裳也不是叫枝丫还是什么勾出了口子,我放下勺子,目瞪口呆地看过去。
阿柒怀里抱着一团粉白的东西,见我坐在院子里,眼睛亮了起来,看着我道:“少爷,我给您,把猫儿抓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