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无边无际,缺乏遮挡,这里的北风比哪儿都猛烈,顾清环抱着手臂,走得并不快,时不时就得停下来,借着天边明亮的天狼星来看清脚下的路,避免踩到尖锐的碎石。
偶尔会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顾清停下脚步,乌黑如墨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周遭,像竖起耳朵的猫。
一只甘比亚鼠疾驰过草地又或是一只珍珠鸡飞过树梢,片刻后,总归是平静了。
“呼……”
顾清松了一口气,夜色愈沉,余温渐消,天边璀璨的星星再带不来一丝温度。
他只能停下脚步来,从口袋里逃出短匕首来,不多时,就见两条雪白的手臂抱着一大捆干草,遮着大半张脸蛋,在地势平坦的金合欢树下铺了一个简易的落脚点。
顾清并不十分擅长使用打火石,抿着唇定睛看手中的动作,一用力,“咔嚓”一声,火光骤现,忙又捡起干草,口中小口小口地吹气,大约几秒钟后,在他的掌心里缓慢升起一团白烟,热气腾腾。
宝贵的火星被送进干草堆里,顾清赶忙抽回手掌,皱眉吹气,等掌心火辣辣的感触终于褪去,火光映照下,一张白皙的面庞暖意融融。
做好这一切已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顾清本来冻得发抖,这会儿竟热出了一头薄汗,原本纷乱的思绪也拢到了一处。
夜色沉沉,薄雾氤氲。
顾清回过头往来时路看,若隐若现闪烁着村落的火光,和天穹边的星星交织在一起,叫人分不清宇宙与大地的边界。
“不能再回去了……”顾清喃喃自语,哪怕身边已经没有倾听他说话的塞拉尔,吸气又呼气,认命般侧首枕着自己的膝头,落在地上的手指把玩着指尖的嫩芽。
黑暗中,远远传来一声虚无缥缈的吼叫,在这样空旷的草原上,听不出距离。
“得做一些武器,还得收集食物,要一直往东走……”口中念叨着,须臾,顾清皱眉将手中的草屑丢进火堆中,发觉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一个人类要怎么独自在危机四伏的大地上活下去?
顾清这般想着,便几乎要被气笑出声,还不如像一只动物那样活下去,好歹有尖牙利齿,还能隐藏在兽群中。
而现在,那些猛兽不认识他,追逐在他的身后不过是想寻找曾经熟悉的猎豹。
它们无法理解熟悉的漂亮猎豹变成了陌生的“人类”,暴戾和残忍占了上风,便想要将眼前香喷喷的人拆吃入腹,再从骨头里找出一只猎豹顾清来。
黑色花豹凶残嗜血的眼神回荡在眼前,顾清呼吸一窒,手臂又应景地开始作痛,他暗骂了一声,胸膛一起一伏,侧身蜷缩在草地间,抱着自己的手臂小口小口地吸气。
“呜……”
倒霉,怎么这么倒霉?
这般想着,却愈发困倦,半梦半醒间,顾清恍惚意识到这片土地有种神奇的魔力:周遭风云变幻,这儿却静止不变,这样的土地打磨了性子,逼顾清坦然接受神明降下的一切恶意玩笑。
火焰燃烧飘出余灰。
风吹过树梢,裹在粗织布料里的新娘蜷缩进干草堆里,像初生的婴儿一般,躺进人类诞生之初的大地女神的臂弯里。
大型猛兽昼伏夜出,它们厌恶白日燥热,到了深夜精神雀跃,从黑暗中伸展懒腰,甩甩脑袋,一步一步在地上踩出巨大的脚印。
一只年轻的雄狮漫步在黑暗中漫步,柔软的草像流水一样扫过它的肚腹,它走得漫不经心,走走停停,嗅嗅这儿,闻闻那里。
偶尔它会站在最高的巨石上向下眺望,找不到目标,又发出懊恼的咆哮。
这样的举动就像挑衅,偶尔会误入其他猛兽的领地,领地的母狮被惊醒睁开眼睛,它们总是懒散的狮王在这一刻瞪圆了眸子,它嗅闻着,本能追上入侵者的气息,捍卫自己的王位。
月色下的猛兽一声一声地低吼,身后巨大的圆月衬得鬃毛飘扬,叫赶来的狮王一动不动,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压低了嗓音,缓慢摇头,颈上的鬃毛一根根竖起,俨然是进入了战斗的状态。毎馹哽新暁說裙酒依?玖①⑻?伍灵
雄狮知道自己误入了其他狮子的领地,可它被更烦躁的事影响心情,这会儿随意地低下头去,月色下,一双毫无感情的金色瞳仁对上站在低处的猛兽。
只一眼,本能炸得狮王颈后汗毛倒竖。
眼前这只年轻的雄狮太过强悍,太过可怕,狮王低低在喉咙里呼噜,它的妻子们也跟着追寻到此地,金色的眸子在黑暗的树丛里一闪一灭。
母狮们鼓励雄狮残忍好色的天性,鄙视它们丈夫骨血里的一切软弱。
因而在看到这样一只更年轻更强悍的猛兽后,母狮的本能让它们低低地吼叫,并非威胁入侵者,更像是催促狮王上前血腥地缠斗。
狮王无法后退,更无法上前,只地低低地吼叫威胁。
肌肉一块一块鼓起,狮王微微向前一步,凶狠地露出犬齿,对年轻的示威者发出咆哮声,停驻在原地的后腿暴露了某些本能,显出它到底十二分的不情愿。
雄狮的黑松露一样的鼻尖轻轻地动,周遭的味道太复杂了,有让它厌恶的同类的味道,有孕期母狮的奶水味,有发情母狮的香甜味,欲望与本能交织汇聚,无遮无拦。
可到底没有它寻找的味道。
时间一点一滴流淌,战斗的序章便奏得越发响亮,一触即发。
终于,巨大明亮的圆月下,年轻的雄狮转过身走下了巨石,离开了天地为它准备的聚光灯,并非落荒而逃,却到底显得兴致缺缺。毎馹膇綆T?海堂???⒎九叭?|8酒
狮王发出胜利的吼叫声,回荡在山谷,母狮们窸窸窣窣地磨蹭着脑袋,像是安心又像是失望,总归是在确认那只入侵者真的离开后,跟着散去了。
干草在快天亮时烧尽了,飘荡出带着火星的灰烬。
顾清被冻得蜷成一团,雪白的牙齿碰撞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又不愿醒,只能像一只猫儿一样埋首在自己的手臂间,借着口中吐出的炙热呼吸取暖。
巨大的月亮沉入山谷,炽热的橘红色开始蔓延向上,带来密密麻麻的热浪。
天亮了。
黑暗中斑斓的花豹寻到一处高树,挂在树梢上打盹,舔舐着唇齿间的残肉,在更高的地方,挂着它昨夜捕猎的羚羊。
黑色的大猫蛰伏在深色的巨石上,几乎与周围融为一体,在它的左肩有一道沉伤,这会儿舔舐着指爪,偶尔警惕地抬起头,目光打量着遥远的方向。
那儿有陌生却复杂的气息,有让它十分厌恶的直立行走的生物,它憎恶他们,憎恶他们用巨大的网将它困在其中,更憎恶那只挑衅威胁它的生物。
黑色的大猫乖戾地打了个响鼻,吐出鲜红的舌头舔舐着唇吻,面孔竟浮现出轻蔑般的神情,它还会回去,它会杀了所有脆弱的陌生生物,再次找到香甜的味道。毎日綆新小説裙???????壹??五零
找到“他”,把他闻个遍,它总会找到那只藏起来的猎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