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渺的心脏跳得越发迅速,又使劲往下够了够,指尖这才堪堪夹住那枚轻如蝉翼的纸片。

这东西落在她心头有千般重量,里面的内容大概关乎着她的命运。

木渺把纸条迅速地藏进袖子里,理了理搭在腿上有些凌乱的毛毯,故作平静地看着面前池塘里的游鱼与各色姿态的水草随着涟漪摇曳。

过了没一会儿,“木小姐,我把鱼食拿来了。”

何姐拿着碗装的容器走了过来,附身递给了木渺。

里面装着豆粒大小的鱼食,闻起来有股淡淡的腥气,似乎是为了防止她的手指也沾染上气味,还准备了一柄小勺用来喂食。

木渺的视线在她递过来的东西上停留了会儿,而后接过来放在了大腿上。

鱼食被抛洒到水面上,而后那些鱼都争先恐后地前来抢食,肥硕圆润的身子挤在一起,好像并不在意这种被人圈养投喂的生活。

木渺忽然觉得一阵反胃,立刻就没了看下去的欲望,垂下眼睫疲倦道:“送我回房间吧。”

何姐关上房门下楼去了,木渺在房间里呆坐了会儿,而后才不紧不慢地寻到一个隐蔽的角落。

就算房间里还有监控,在这里也不容易拍摄到她的动作。

纸片从袖子里被掏了出来,木渺的心又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似乎在空气中都能听到极其明显有力的心跳声。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折叠起来的纸片,手指忍不住微微发颤,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指尖即将呼之欲出的东西。

随着纸片被打开,上面的字迹也逐渐显露出来。

木渺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心脏疯狂的跳动逐渐沉寂了下去。

写这封信的人没有道明身份,只是说愿意救她离开别墅,既没有提及这么做的原因,也没有谈及事成之后索要的报酬是什么。

这样没有前因后果的帮助让她很是不安。

视线在最后一句话上猛地顿住了。

那人说,如果她愿意并且希望被从这里救出来的话,就把这几日一直放在窗口的那盆三色堇推下去。

木渺的心头一震,抬眼看向窗口开得正浓的那盆花,转动着轮椅靠了过去。

她朝外张望着,企图发现点什么,可是周围似乎没有任何异常的现象。

纤细的手指触上了厚重的花盆,却在即将使劲的时候变得犹犹豫豫起来,对方到底是抱有什么目的,会不会是黎墨辰在故意试探自己……

木渺抿紧了唇,神色有些迟疑。

她的眉眼微垂,视线里映入刚才瞧见的那一池鱼。

水里的游鱼色彩缤纷,不知疲倦地在池子里摇曳着柔软的身体。

游到池子的边界处又慢悠悠调转方向,往其它有路可走的地方荡过去。

木渺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痛楚和挣扎。

纵然这池子再大,水质再好,投喂的饲料再精细,那又怎么样呢?还不是只能困囿于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终于,木渺在此刻瞬间做好了决定,扶在花盆上的手指一用力,那三色堇就从二楼的窗口极速坠落了下去,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木渺知道这是花盆摔碎了,她心里有些不忍,也不知道这盆花还能不能救得活,可她现在这副样子甚至不能从窗口俯下身瞧瞧它的情形。

视线落在面前毫无知觉的腿上,木渺越发用力地攥紧了拳,不计后果逃离这里的心更加坚决。

做完这件事后,木渺又和往常一样,没什么事的时候就盯着窗外的景色看,那已经是她和自由唯一能产生联系的办法。

忽然,不知道路上哪棵树下停留的车辆发出了极为嘈杂的轰鸣声。

木渺循着声音看过去,正巧瞧见那辆黑色的车在别墅门口很快地驶过。

黎墨辰买的这栋别墅是片高档住宅小区,里面的建筑间隔很大,家家户户都有一个面积不小的庭院。

因为是近几年刚刚开发的,所以入住率不高,这几日木渺几乎透过这扇窗把所有车辆都给认遍了。

所以,在看到这辆陌生的车辆在门口驶过时,她心里隐隐有了些不同的预感……

凌南熙载着贺景琛在一家餐厅门口停了车,是一家装修风格很精巧的日本料理店。

“怎么样,敢吃吗,贺医生?”凌南熙勾着他的胳膊,歪着头不怀好意地看着。

贺景琛低头盯了她一眼,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无所谓敢不敢,只是这些东西都太不卫生了。”

“啧啧,你们医生是不是都这样啊,怪会嫌弃这嫌弃那的,”凌南熙撇撇嘴,“我不管,我可喜欢这家的口味了,一起尝尝嘛贺医生,别总这么不食人间烟火。吃了也不会怎样的,你看我,不是活蹦乱跳的吗?”

贺景琛眸色深深地看着她,眼波里流转着别样的情绪。

他早就开始食人间烟火了,而且食髓知味,越陷越深……

纵然心里说服自己这些东西吃下去无伤大雅,但是面对面前半生不熟,俨然还挂着丝丝缕缕血水的食物时,贺景琛还是觉得实在难以下咽。

旁边那个人却浑不在意,凌南熙接过厨师递到面前的那串提灯,面不改色地一口含了进去,上下颌只轻轻一压,里面的汁液便一下子在口腔里爆炸开来,口感醇厚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香味。

味道够独特,凌南熙心情愉悦地点了点头。

扭头看见贺景琛还在专心致志地盯着盘子里的那块鸡肉,她的眼里顿时有了恶作剧的戏谑,“怎么啦,贺医生?不敢吃吗?”

贺景琛云淡风轻地看了她一眼,“呵,怎么可能?”

“是吗?那你还不赶快尝尝。”

凌南熙微微抬起下巴,示意了下那块鸡肉,那肉夹生到颜色还是肉粉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