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上覆了一层薄薄的水层，那?双明亮圆润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下一个问题骤然小声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注意点好像根本不在那?顿饭上。

林琅意随口道：“林晓。”

他顿了顿，小声反驳：“可我听?见你朋友叫你意宝。”

林琅意满嘴谎言：“那?是我小名。”

程砚靳的嘴唇翕动了下，无声地念了念意宝，口型没?遮住，对上她的目光时自己的脸先红了。

林琅意直起身，一边说了句“那?我给你们点些东西过来吧”，一边重新将绞干的长发盘起来，侧着身用脚尖勾起叠好放在岸边的浴巾，空出手拎起来后披在背上。

程砚靳的视线一瞬不瞬地定在她弯腰勾起浴巾时，背上映出的那?条细长的脊骨，紧身的泳衣将她的躯干完全?包裹住，明明什么都没?露，但他却莫名想起了自己隔着雪鞋握住她脚踝时，也是这种隔靴搔痒的……

他顺着那?一点完全?控制不住的绮思将目光怔怔地往下落，擦拭身上水珠的浴巾晃动着，她赤脚走了几步踩上拖鞋，那?一两秒若隐若现的间隙里，他看?到了她大?腿上深红色的一摊胎记。

那?一瞬间的脑子?完全?是空白的，他想到了各种各样的红，又犟又拧练出一身汗时粉蒸的面庞，扑在雪地里被?冻红的红红的眼角，摘掉护目镜时鼻梁两侧被?压出来的小小的红痕，以及，现在，腿上犹如剜掉一粒朱砂痣，却流出了浓稠艳丽血色的胎记。

“毛巾。”林琅意忽然朝着他伸出手。

程砚靳大?脑失灵，所?有动作都全?凭直觉，一把薅下搭在脖子?上的靛蓝毛巾就丢给了她。

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毛巾没?有到她手中。

因为她伸出来的手往边上避了一下，毛巾“啪”的一声掉在她足尖。

林琅意接住了另一块毛巾，那?是杭茜甩上岸的。

几人都朝着程砚靳望去。

程砚靳这才反应过来林琅意是在对着他后方的杭茜说话，她们要?走了，正?在收拾自己带来的物品。

而他那?块靛蓝色的毛巾被?他自作多?情地抛给了她，愚蠢得好像是站在楼阁上朝着心上人往下丢绣球一般。

空气都仿佛凝固了，程砚靳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涌上脸颊，那?些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像是早产破壳的小鸡仔，还?没?有完全?成型就被?迫暴露在太阳地上，让他惶恐忐忑又对未来充满期待。

他想躲开眼神，说点什么话，或者做点什么动作来掩饰自己慌乱无措的心情。

可身体不受控制，双腿像是生根发芽一样扎在原地，一整晚，不，从遇见她开始，他就没?有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过。

那?块毛巾还?盖在她脚背上，像是他笨拙扬起的一面白旗。

“踢，踢给我好了，不好意思。”程砚靳艰难找回自己的声音，故作潇洒。

毛巾被?她用足尖勾起，她再一次弯下腰，像是五分钟前?她拾起自己的浴巾一样。

她的身体能折成这样优美漂亮的弧线，看?起来柔软又坚韧。

“啪”的一声。

程砚靳睫毛一颤，眼前?忽然水淋淋一片，那?个身影像是虚化的电影场景，在他急促的眨眼间慢慢清晰。

毛巾精准地丢回他面前?的水面，激起的温水溅了他一脸。

林琅意跟杭茜离开了。

程砚靳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背影。

溅洒在脸上的水慢慢往下流，渗入他的唇间。

温泉持续不断的热度熏蒸得人又烫又燥，他喉咙发紧，好像被?抽干了水分一样渴得要?命，胃里一阵阵地灼烧，让他分不清这种强烈到要?把人逼疯的饥饿感究竟是从胃里传上来的，还?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视线里，终于再也看?不到她了。

程砚靳垂下眼，喉结反复滚动。

他盯着面前?徐徐沉下去的靛蓝色毛巾，慢吞吞地舔了下嘴唇，把溅到唇上的水一点点抿去，最后彻底咽了下去。

番外三（2）

林琅意回到酒店里, 原楚聿的信息照常如约而至。

他虽然在工作?上时?常忙得抽不开身，但需要他的时?候从来不耽误，不需要他的时?候……他也会如无孔不入的流水一样温柔周全地裹住她。

比如一旦两人分开, 哪怕只是一晚，有能碰到手机的机会，他一定会发消息过来。

Y：【我这里刚结束, 在回酒店的路上了。】

Y：【今天玩得开心吗？怎么没有发照片呢。】

林琅意一整天都没拍什么照片，光顾着?滑雪了，这时?候翻翻拣拣, 只发了几张风景照过去。

原楚聿下一条信息很快又发过来，是一条语音，声音温柔似水：

【现在方便视频吗？想看一看你好不好。】

每次两人分隔久了，他就会这样, 就好像他们?是感情甚笃的恩爱夫妻一样。

林琅意已经总结出经验了，分隔时?间最长不可超过三天，三天后?，他就会每天见缝插针地询问?她的近况，然后?起承转合表达着?如果能给他五分钟的视频通话就好了。

【行, 我跟茜茜说一声。】

毕竟要视频，林琅意跟同住一起的杭茜打了个?招呼, 走?到套房的水吧区, 靠着?高脚椅拨了个?视频过去。

视角低矮, 原楚聿接起时?镜头?里只露出他修长冷白?的脖颈和那一身规整禁欲的西装，车辆行驶时?轻轻晃动, 才悄悄泄露一截微扬的下巴。

如美人出浴般, 他把镜头?慢慢调整向?上，哪怕是如此死?亡的仰拍角度依旧挡不住他优越流畅的轮廓, 像是一株名贵的金枝琼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