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意弯下腰想去捡起来:“这不是你唯一那个带锁的?抽屉里放的?东西?吗?重?视得不得了。”
她伸出去的?手臂蓦地被人握住。
原楚聿放弃抵抗一般在她面前钝钝流泪,那些雾里看花的?模糊情愫在看到爆炸的?一瞬间?就像是掷出硬币时期待答案的?刹那一般刻骨铭心,所有的?谎言和回避都被撕扯开,熊熊烈火将他那些胆怯的?虚伪和隐忍的?平静都烧成灰烬,他能骗其他人,终究难以骗过自己。
他红着眼?眶凝着她,睫毛簌簌:“你分?不清在我心里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林琅意怔然望着他。
人们总说,人无法判断某个瞬间?的?价值,直到它成为回忆。但林琅意觉得,能写入人生回忆录中的?片段,在它到来时其实是有预感的?,就像是铁轨上从?远处传来的?呜呜作响的?笛声?,你眺望着它的?到来,心知肚明地知道等待的?结果成真?了。
可是,这怎么可以呢?
他疯了吗?
他的?脑子还拎得清吗?
林琅意想,发疯的?人有一个就够了,他流的?眼?泪可以打湿她的?皮肤,不可以浇透她的?心脏。
这只是两人之间?的?一个小秘密,有来有往,她会像是他替她保密橡胶过敏去医院的?囧事一样,替他保密这个远离她日常生活的?偏僻小镇里,某一个混乱灾难的?夜晚里的?无心之语。
他们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即使到世界末日,这也是不可能的?事。
她听到自己心如铁石的?回答,她说:“我不知道,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一遍遍地叫他,像是在唤回他的?理智:“哥。”
“哥。”
“没可能的?哥。”
“去医院吧,明天要回家了,这个暑假之后,你就要出国了。”
番外二(6)
爆炸发生?的那晚, 因为一楼商铺有不少伤员,所?以消息传得很快,等到边述疯了似的冲进急诊室时, 林琅意正坐在?病床旁紧紧地握着原楚聿的手听医生?吩咐。
依偎取暖的滋味太重, 边述愣了一下, 从医院门口一路跑过来?时背上额头沁出来?的汗撞上医院里过强的冷气令他骤然打了个哆嗦, 直到快步走近林琅意身?旁将?手搭在?她肩膀上, 他才勉强收回了思绪。
“我没?事, 我哥比我严重点, 但也?还好, 家里飞机过来?了,等会我们就先走了。”
林琅意说没?事的时候, 手依旧没?有放开?。
边述逼迫自己不去钻牛角尖, 但依旧忍不住将?视线投向两人紧握的双手, 混乱地升起各种念头……是她抓的他?还是他紧扣住了她的手?
没?有十?指交叉,但两人的手依恋地紧握着, 像是纠缠在?一起难以分开?的线团, 边述用力挪开?视线, 背后的汗湿彻底收回去,一阵阵地发寒。
“谢谢哥。”他收紧手指, 令林琅意能将?他作为支撑点靠着,尽量让她离自己更近而不是离那边更近,“我来?晚了。”
原楚聿看起来?不太好, 他面色苍白, 嘴唇干燥, 凌乱的发恹恹地搭在?额头,唯一有点血色的反而是他半阖着休息的眼睛, 眼尾处的薄红像是被火焰炙烤过后凝结的血,看起来?了无生?气。
林琅意很担心他,在?喧闹的医院里,在?冰冷惨白的白炽灯下,身?边人来?人往,她一直紧紧地握着原楚聿的手,听他说话时会弯下腰侧着耳朵尽量靠近他,于是两人被火舌灼烧得卷曲可笑的发梢像是打结的鱼饵一样笨拙地勾缠在?一起。
原楚聿的话很少,嘴唇轻轻开?启又抿上,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到他在?说话,而林琅意都能准确接收到他的意思。他们之间有旁人无法介入的绝对默契,这是用自小?一起长大的时间堆砌起来?的心有灵犀,它像是铜墙铁壁一样阻隔掉外人,围困住自己。
边述看到林琅意问护士要来?了棉签,她蘸着生?理盐水细致入微地替原楚聿一遍遍擦拭干裂起皮的嘴唇,偶尔蘸多?了,多?余的水从他唇瓣上滑落至下颌,她便自然地用手指轻轻抚去。
应该的。
边述别?过脸,极力告诉自己,这只是突发意外之后兄妹间的担心照顾,是人之常情。
*
回到家后,预想中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纠葛并没?有发生?。
这才是正确的,林琅意觉得原楚聿八成只是在?那种生?死关头爆发出了强烈的情绪波动,继而错误地认为这是爱情而已。
他看起来?就不像是个恋爱脑啊。
这不,回来?后,她才稍微避嫌了几天,原楚聿立刻像是彻底格式化清零的仪器,她不提,他也?不提,父母更是吓坏了只围着两人的身?体健康团团转,没?瞧出兄妹之间若有若无的疏远。
那场大火之下的未尽之言仿佛真的只是南柯一梦,离开?了那个偏僻宁静的小?镇,这一页也?就这样翻了过去。
林琅意觉得这样轻轻放下的发展才能让两个人继续保持长久的和睦,就像是遇到了一早知道没?有结果的人,选择从未开?始,本身?是对自己开?展的防御机制。
她说不清自己为何会如此小?心仔细地琢磨两人之间的关系并努力维护现状,但她能确定一件事,她因为他不顾一切地冲进火海里去寻找她这件事,对他有了些许改观。
如果说一开?始对他多?为忌惮提防和不走心的兄妹怡怡,那么现在?,她自认为她对他不再是单一的“别?人家的小?孩”式的讨厌……或者说,她可能已经做不到用讨厌这个词来?粗糙地总结自己的哥哥了。
当然,她得承认的是,这种心软和感性的转变的前提很大一部分源自她逐渐对应元占有绝对继承权的事实,危机感的退却让她把注意力从“竞争者”的他转变成“哥哥”这个温馨的角色。
她愿意好好跟他相处下去,那么,维持兄妹的关系才是永恒的。
她打算先冷后热,过了这阵子再慢慢跟原楚聿回到从前。
可是这个度实在?是有点难把控,尤其是原楚聿这人真是男人心海底针,她想着暂时冷处理下,他就连门都不出了,一两周过去,林琅意连他的面都没?见几回。
但同在?一个屋檐下,哪怕原楚聿刻意减少出房门的次数,可难免有两人碰面的时候,爸妈不回来?吃饭的日子倒还好,一旦回来?,两人就得坐回餐桌前用餐。
装出来?的亲昵像是白色颜料里点了一滴墨,无论怎么融合,总感到别?扭。
这就是兄妹俩吵架的不好啊,冷战期间还得硬着头皮把两张椅子并排放在?一起,装作无事发生?般继续吃饭。
母亲心疼两人受了伤,这段时间几乎天天回家吃饭,林琅意嘴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偏偏母亲虎视眈眈地盯着分到林琅意盘子里的养生?餐,非要她好好食补一番。
四神汤里的茯苓芡实嚼起来像墙灰,趁着母亲不注意,林琅意习惯性地将?勺子快速取出,搀起碗飞速倾向身?旁的原楚聿。
这种事,从小?到大,她不知道做了多?少遍,唯手熟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