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泽听警卫员说有自己的电话,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打来的,他一个没成家的单身汉,除了远在老家的父母也就没人念叨他了。

果然,林平泽一拿起听筒,对面就传来一道熟悉浑厚的嗓音。

“二伢子?”

林平泽笑了笑,“爸?”

电话那头的林远山听见儿子的声音,一双沧桑的眼里浮现出平时不常见的温情,老话都说外甥肖舅,侄子似姑。

林平泽长相像极了早逝的姑姑林萍,姑侄俩感情也十分亲厚,林平泽小时候东海市遇上了一场惨烈的战役,当时林远山跟着部队打敌人,林家一家人四散逃命,小小的林平泽跟家人走失,哭着鼻子走在子弹乱飞的街头,要不是林萍不顾危险,折返回来找到小侄子,哪还有现在的林家二伢子。

林远山捏了捏手里的电话筒,省去了当年林萍遇人不淑的真相,简洁明了道出了此次给二儿子打电话的缘由。

林平泽想起小表妹那双跟自己如出一辙的潋滟桃花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低下了头,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饶有兴趣勾起了嘴角,“爸,还真别说,我这真有个好人选。”

第12章 第 12 章

林远山一愣,紧接着黑膛脸上就露出迸发出惊喜,迭声道,“好!二伢子跟爸说说那后生是哪人?家里什么情况?在部队做什么工作?”

林大舅平时在家话就不多,这回听见外甥女找对象有眉目了,不自觉也成了话唠。

电话那头的林平泽捏了捏眉心,这事儿还是剃头担子一头热,他那个老战友好是好,就是性子太冷天生自带疏离感,一个大院子弟二十七八还没成家。部队文工团那些姑娘天天往营地跑也没把他给拿下。

啧,他早就看中陆砚池那小子了,当他妹夫绰绰有余!

不过现在不是时候,陆砚池带着部队进山了,要一周才能回来,再说这事儿……

林平泽赶紧给他爸打预防针,“爸,棠棠找对象这事儿不能着急。我那战友是个副营长,人品样貌家世都没得挑,老多人盯着了,你等我几天再说。”

林远山也是一时激动,差点儿在儿子跟前失了伟岸的形象,他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行,二伢子等你几天?”

“三天!”

林平泽好整以暇的坐直了身子,斩钉截铁道。

三天就三天。

林远山一个当老子的,自然知道自家老二的本事,打小心眼子比筛子都多,又跟儿子说了两句话,心满意足撂了电话,对上红旗大队大队长探究的目光,咧咧嘴,从兜里掏出两毛钱。

“电话费。”

“得,下次有事再来!”

红旗大队大队长麻溜儿把桌上两毛钱揣进兜里,顺嘴欢迎老伙计下次再来。

林远山摆摆手,意思是知道了,一张黝黑大粗脸上泛着红光,就喝了半斤二锅头似的,蹬着二八大杠往家赶。

这大热天的,顶着大太阳回去不得起一身痱子?

红旗大队大队长好心在后头喊。

“老伙计,留下吃饭啊?”

“我家秀兰在家等着我,不吃了!”

林远山头也没回,红旗大队大队长吃了一嘴口粮,吧嗒两口叶子烟,“这两口子一把年纪了还这么黏糊。”

林大舅可不知道老伙计在背后吐槽的话。

别看村里双枪结束了,大队里还有其他活计呢,东海一队跟附近几个大队背靠大山,村前还有条奔腾的大河,一到雨季河水暴涨泛滥,靠近大河的几百亩良田就糟了灾,不是粮食减产就是颗粒无收。

公社书记为了解决这个棘手问题,跑了好几个月,县领导批了一笔费用来修建堤坝,预防洪灾,凡是来参加劳动的社员,一个壮劳力一天十二个工分,中午公家还管饭。

这么好的待遇,附近几个生产队的汉子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来跑来挣钱。

这不,东海一队村前的河坝开工没两天,挖下来得石头不够用了,生产队长带着人去后山凿石头,这一来一回的靠着人力背回来太废时间,也忒累人,大队里就把骡子车架上,让村里的干部赶着骡子车来回跑。

现在天儿热,汉子们在村口干活儿,午饭也就顺道解决了还能抽空躺半个钟头,大队里管饭,一个壮劳力两个黑面窝窝头,再给夹一筷子咸菜,喝水自个儿从家拿个陶瓷儿缸子,大队里烧好了水,放在暖壶里,谁渴了就自个儿去倒。

这样的午饭说好也不好,说不好也算不上,毕竟现在有的人家连黑面窝窝头也吃不上。

林远山是大队长,河坝上有什么事全都靠他跟老支书支持大局,老支书到底是五十多岁的年纪了,身体吃不消天热怕中暑,所以他才连口饭也没吃,火急火燎往回赶。

*

林远山一身汗赶回家,高秀兰正在家等到心焦呢,她一早就杀好了昨天抓来的野鸡,加了土豆、山蘑菇炖了香喷喷一锅,又蒸了窝窝头,煮了一锅绿豆汤,眼巴巴等着老头子回来。

林大舅一进家门,刚喝了碗井水冰镇的绿豆汤,就给高秀兰拽回屋了。

“老林,咋样?”

“挺好。老二给说了个当副营长的后生让先等等消息,三天后再给信儿。”

林远山乐呵呵的,高秀兰一听眼睛瞪的溜圆。

乖乖,二儿子给棠棠介绍了个当副营长的?

那是多大的官儿啊,听说才二十七八的年纪就当营长了,那往后绝对是前途无量啊!

高秀兰同志顿时高兴了。

“好好好,咱们棠棠有福气,我就说了棠棠这么懂事能干的姑娘,哪能不找个好小伙子?”

说起外甥女来,林远山原本黝黑的脸立刻来了笑,“棠棠呢?”

“在屋里睡午觉呢。”

林大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