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回来了吗。”

李可笑的眼睛眯起来，伸手要去抱他，又嫌他怀里的包碍事，拎起来就想往座位下扔，被陈琦眼疾手快地按住放回腿上，很认真的对她解释，“肖纪很爱干净的，他的背包从来不往地上放，都是放在身上。要不，放在座位上也行……”

说着，他下意识将背包放到自己身旁，正好把他和李可间隔开。

李可动作一僵，满心柔情瞬间冷了下来，悻悻地重新坐回自己那侧，掏出手机有一下没一下的划拉着屏幕，安静下来。

陈琦愣住了，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做了什么惹女友不快的事，双唇张合两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逃避似的看向窗外，车厢里就这么安静下来。

李成舟一边开车，分心关注了一下后座的情况，余光瞥到后座那个隔在两人之间的背包，嘴角不悦地抿出一条浅浅的纹路，过了片刻，突然开口道，“约个时间，请肖纪来吃顿饭吧，我做东。”

“怎么突然……”陈琦一愣，随即摆摆手说，“不用了，真不用这么客气。他说想吃我做的饭呢，我多给他做几次就好啦。”

“你做的饭？”李成舟无意识地用舌尖抵住一侧的犬齿细细磨动，感受到那股尖锐的疼痛后，突然开口说，“陈琦，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给我做过饭没？”

陈琦只当他在开玩笑，“想吃？先叫声爸爸。”

李成舟没有像往常一样接他的话茬，而是发出一声略带苍凉的冷笑，不说话了。

“……怎么，真想吃啊。”陈琦总算察觉到不对劲，语带勉强，“先说好，我做饭水平一般，比不得你吃过的山珍海味。”

他的话并没有缓和车厢里的气氛，李成舟沉默片刻，换了个话题。

“你有没有发现，你是那种受了别人一点好意，就恨不得对别人推心置腹，把自己的心刨出来给别人看，不然就会觉得对不起别人的人？”

陈琦慢慢皱起了眉头，“你什么意思？”

李成舟急促的笑了一下，“肖纪救了你一命，所以你就要不食不眠的照顾他，鞍前马后的伺候他，连他的一个狗屁背包都要像个宝贝一样的护着。怎么，他救了你一命，你就要把自己变成他的仆人，他的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没有跟着他一起，你根本就不会落到那样危险的境地，是他害了你啊！”

陈琦不说话了。

“一顿饭补偿不了，那他想要什么，车子，房子？”李成舟猛踩一脚油门，露出一个咬牙切齿的笑容，“送他一套东郊壹号的套房，总够抵消他救你的命了吧？”

“或者他想评x大的副教授？也不是不行。”

“我帮你报答他，你能不能，不要再对他像是要报恩似的那么掏心掏肺的好了？”

短暂的沉默后，陈琦开了口，“成舟，我知道你有钱，但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用钱买得到的。”

“况且，就算他救了我，我要报他的恩，哪怕给他当牛做马，”他抬起眼看着李成舟映在后视镜的眼睛，淡淡的说，“那又关你什么事呢？”

李成舟一个急刹将车靠边停住，一拳击在方向盘上，汽车发出沉重急促的鸣笛声，像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引无数路人侧目而视。

李可目瞪口呆的看着车厢里发生的一切，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吵起来，也不明白为什么从来都没闹过红脸的两人，一旦吵起来会闹成这副模样。她怯生生的伸手拉了一下陈琦的袖口，声音带着微微的哭腔，“哥，琦……陈琦，你们别吵了。”

她擦一下眼角的眼泪，清清嗓子，小声说，“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吵着要来接你的，也不该张罗着要办什么接风宴。哥，陈琦肯定是太累了，让他回家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不好？”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陈琦低声道，飞快地收拾好自己带来的行李，拉开车门迈了出去，刚要关门，犹豫了一下，又面无表情地探头进来，用下颚点点李可，淡淡说道，“你哥现在这种情况不适合开车，让他下来，你开，把他送回家。”

李可脸上犹带着泪痕，闻言愣愣一点头。

陈琦就把门干脆利落地一关，将大包小包的行李往肩上一甩，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作者有话说：

危险驾驶，请勿模仿！

李成舟:破大防了qaq

61 | 番外.蝴蝶效应（17）

【17】

随着“咔嚓”一声轻响，陈琦将房门轻轻合上，一直刻意挺直的脊椎才放松下来，带来微微的麻痹感。

又回到自己熟悉的住处，不过短短一个月时间，屋子里的摆设竟已变得陌生起来。

这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老式房子，墙面和地板由于时间的侵蚀微微斑驳，就算每天打扫，依旧无法抹消它的陈旧感。沙发、桌子都是房子自带的，自己没有换过，是毫无设计感的过时款式。

卫生间朝北，常年没有阳光，也不通风，只有一扇小窗户，自己出门的时候会将其关上，久而久之，卫生间里就散发出一股微微潮湿的气味，自己住惯了并不在意，但李可每次过来做客的时候，从洗手间走出来时都会微微皱眉，露出一点轻微到让人难以察觉的不适应。

房子的舒适感只能说是差强人意，但考虑到交通、房租等多重因素，这已经是自己能力范围内能负担得起的最好选择了。

陈琦一直都知道，李家家庭条件好，李成舟从高中他们做同学时，家里就有最新款的游戏机和数不清的游戏碟，出手阔绰，一直是伙伴中备受吹捧的对象。他的妹妹从小便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能中意自己，愿意做自己的女朋友，陈琦知道有多少人暗中咬碎了牙，妒红了眼。

他不是不知道他和李成舟的家庭情况有差距，但两个人十年的交情早已让他模糊了这一概念。从高中到大学，从青葱年华到长大成人，他们一直是关系最为密切的密友，李成舟身边簇拥的人来来往往，换了又换，校园里最初的那一拨早就没了联系，只有陈琦在他身边站的最久，拥有最坚不可摧的位置。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楚地意识到，这差距原来是这样一道不可逾越的天险鸿沟。

李成舟从小到大顺风顺水，毫无挫折地成长成为现在这样一个天之骄子，正是意气风发、锋芒毕露的时候，有时候是有些过于桀骜，但有他如今的身价地位相称，反而是会被人称赞一声“英雄出少年”。所以自己也愿意成为这段关系中较为妥协的一方，好脾气地照顾李成舟的情绪，容忍李成舟的桀骜不驯。

但这不代表，自己没有底线。

当他在车里听见李成舟那一番话时，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被侮辱后的暴怒，而是突然注意到李成舟搭在方向盘上骨节分明的手，手腕上那只钻石璀璨的腕表。他并不很懂手表的品牌，只是突然想到某次聚会上有人称赞李少品味独具慧眼，腕上这只表是大师匠心之作，有市无价。

然后目光又顺着李成舟的腕表来到方向盘上那个复杂的标志，再来到身边李可手腕上那个珠光宝气的镯子，自己曾经表示想要在她生日的时候送她一个同系列的耳坠或项链，李可听后微妙地迟疑一瞬，然后不着痕迹地岔开了话题。

然后陈琦就在她生日的当天，送了她要求的同品牌的一支口红，300块。李可欣然接受，然后束之高阁。

这些时间间隙里的回忆突然蜂拥而至来到此时此刻他的脑海，越来越重，将他的身形挤压得越发渺小，可笑地困在这华贵的跑车车厢里，显得那么相形见绌。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对着李成舟说，“我知道你有钱，但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用钱买得到的。”

刚说完，他就感到一阵赧然，感到自己好像是那只吃不到葡萄就恼羞成怒的狐狸。他听见心底不受控制地传来一个声音：“也许在李成舟他们的眼里，钱就是能买到任何东西，不管是限量款的腕表和跑车，东郊壹号上千万的豪宅，还是能让自己无数次退让和妥协所换来的友谊。甚至是别人豁出性命来救他的‘恩情’。”

仿佛只要李成舟随意一抬手，就都能用金钱，地位，权力一一交换，两不相欠。

而自己就像是他名下的所有物一样，只能对他一个人言听计从，只能对他一个人感恩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