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尚在胸腔里后怕地砰砰乱跳,带动一阵阵的窒息似的疼。方才,见她不管不顾地骑着马朝栅栏撞去,他便似又回到了立后大典上亲眼目睹她把匕首刺进自己心脏的那一天。
她就死在他的面前,鲜血如花绽开,热血喷洒,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如一朵坠落枝头的落花在他眼前倒下,双眸清冽如雪,盈满滔天的恨意。
一如方才。
他差一点就要再度失去她了。
这又与他有什么相关。
谢窈眉目冷然,别过头去,再无一言。
他掌心仍在流血,鲜血若断了线的珠子滴滴落在沙地里,蜿蜒如蛇。见谢窈无事,率先赶上来的十七十九长松一口气,见他掌心在滴血,又忙要替他包扎。
斛律骁摇首:“先送夫人回去。”
*
回到公府后,斛律骁在前厅里召来医工简单包扎掌心的伤口,舒缓了几下几被折断的胳膊,便动身回房。
谢窈已换了衣服,经医工检查除了几处擦伤并无大碍,此刻正躺在榻床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帐顶盘旋缠绕的石榴缠枝纹。春芜正跪在榻边流着泪劝她用粥。
“窈窈还在伤心?”
他走过去,接过春芜手里的麦粥在榻边坐下,轻舀一勺递至唇边轻轻吹着,笑道:“再伤心也不能糟蹋自己的身子,若是叫我们谢娘子的父亲知道了,难道就不会心疼?”
这动作他做的熟稔无比,仿佛这等侍奉人的温柔小意做过千次万次一样,看得春芜目瞪口呆。
榻上,谢窈眼睫微颤,又一滴玉珠儿滑下雪似的毫无血色的脸颊。
父亲怎么可能再心疼她。
她委身胡人,父亲必定对她失望透顶,此生都不想再见到她了。
见她神情似有所动容,斛律骁将麦粥放下,柔声劝她:“虽说那玉玦的确是泰山大人之物,但窈窈有没有想过,也许泰山大人的用意并非是你想的那样要与你恩断义绝,而是出于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疼爱,叫你与南朝的一切都划清界限,好留在北方安生跟着孤。”
“乱世之中,人命危浅,朝不虑夕。他这样做才恰恰是为了你好。”
什么泰山大人,这胡人也忒自作多情,为了让女郎跟他竟连郎主都编排上了。春芜在后头听着实在是忍不住腹诽,被他目光一扫,又识趣地灰溜溜地退出房间去,顺带将房门合上。
斛律骁于是将人自榻上扶起,自身后侧揽着她,便欲去端那碗搁在床前小几上的麦粥。谢窈又挣扎着欲出他怀,咬唇气道:“这绝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将人束缚得死死的,他舀过一勺粥,再度递到她唇边。
谢窈并不肯饮,语气倏冷:“你是胡人,我是汉人,我父亲素来忠心朝廷,怎么可能叫我跟着你!”
她气性上来,挣扎间险些将他手中粥碗亦掀翻了,斛律骁垂眸睨着她面上娇艳万分的如火怒色,心间火气隐隐。
“窈窈似乎将胡汉之分看得很重。”
他放下粥碗,片刻之后说道。
“是,你的陆郎是汉人,所以即便他抛你弃你,负心薄幸,你也依旧对他念念不忘。我是胡人,所以你抗拒我。仿佛我的民族就是我的原罪。”
“你把胡汉之分看得比什么都重,难道在你眼里,只有汉人算是人,胡人就不是人了吗?”
他知这是她心结所在,是故想借此机会解开她的心结。不料谢窈冷冷一笑,反唇相讥:“大王和陆衡之,又有什么区别?”
作者有话说:
窈窈子:QAQ一样都是渣男,真想两个都捅死。
立个flag,明天双更。感谢在2021-03-04 00:25:59~2021-03-05 00:40: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nselmus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香菜不是菜- 66瓶;姣梨 10瓶;老魈 5瓶;joy 2瓶;桃小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3 章
他和陆衡之有什么区别?
斛律骁万想不到这话竟会从她口中问出, 竟是愣了一晌,半晌才气窒地笑出声来:“你说我们有什么区别?”
“陆衡之弃你负你,我又是怎么对你的?他为了他自己的安危便可将你送给我, 而我不顾自己的性命救你几次了?谢娘子饱读诗书, 难道连知恩图报四个字也不知晓?”
“大王救我, 也不过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欲望, 我在大王眼中,不过就是个……”
她想说“排遣欲望的玩物”,到底是大家闺秀,余下的话便不怎么说得出口, 热着脸撇过头去。
斛律骁看得好笑, 唇角微笑渐生。
他轻轻揽住她肩,薄唇贴在她耳畔低语:“每回看你那么畅快, 我还以为,窈窈喜欢和我这胡人做……这夫妻之事。原来在窈窈心中,每回只有我畅快了,是我在排遣欲望,你却一点儿也不喜欢?那我可真够失败的……”
谢窈脸色一瞬涨红, 又一瞬褪成如纸的苍白。
她最恨的就是那时候的自己, 分明知道他是胡人, 仇人, 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思和身子的反应。
又恨自己软弱,仅仅是害怕吃苦便顺从了他。而她先时是为了刺杀他才肯委身, 如今这般不清不楚地又算什么?通.奸吗?
“好了, 别把贞洁看得那么重。”知道她在纠结什么, 他柔声安慰, “男女居室, 人之大伦,夫妻敦伦是你们周公定下的古礼,并不是什么羞人之事。”
谢窈脸上仍是火辣辣的,低下眉,声音敌若蚊语:“……可我和你并不是夫妻。”
这种事,只有夫妻间才能做的。
“那若我说,我是真心喜爱谢娘子,想要谢娘子接纳我,做我的妻子,与我白头偕老,执手一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