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1 / 1)

封述脚步微滞,回过身,若有所思地望着院中灯火,心间盈起淡淡的的怜惜。

旋即又微微拧眉。

这不是他该关心的事。

魏王待他恩重如山,今日让他去应付廷尉便是为了日后提拔他铺路。他怎能如此指摘腹诽自己的上司。负义忘恩,这绝非君子所为。

他摇摇头,像是要把那些莫名的情绪也一并甩开似的,长叹一声,快步离开。

……

子夜过半,月色转浓,洒落在葱郁花木间,如有莹白轻雾缓缓流动。

四下里阗寂无声,寝阁内红烛凋尽,尚余噗噗嗤嗤的水声,与深浅缓急的呼吸声交织,如琴瑟相鸣。

“还是不肯说么?陆衡之,我和他,哪个更好?”

谢窈在他掌控下几成了一滩水,眼饧骨软,始终都不肯应。

铃铛早被抛开,取而代之的是出进时不断碰触其上的青筋。她美眸含泪,抽泣着,在他肩上留下数排牙印。

斛律骁背心亦被她指甲划出数条白色印痕来,又痛又畅意。他极满意小妇人被他掌控全部神识时的反应,衔过一粒飘落的桂花,以口哺进她柔软甜香的腔子里,“看来,窈窈还是更喜欢活物。”

劲腰于是愈发用力,桌案也跟着吱呀摇晃,她脑中猝然一白,眼眶涌上一阵热泪,抱着他肩、留下两排更深的牙印来,便若东风中一只失了丝线牵引的春鸢,颓然跌落于案。

原本亲密若枝叶相缠的二人重又分开,月色从直棂的窗透进,照在她失神的双目同皓白的躯体上,山峰幽谷,曲线起伏,在皎洁的月光下模糊一片。

青丝柔顺落了满身,乌发如墨,桂花如雪。

睫畔玉珠澄澈,清眸莹莹泪盈,微张的檀口间兰气徐徐,被澄明月色一照,袅袅如羽化的轻烟。

比之言语,她的反应总是做不了假的。斛律骁俯身垂眼,看着她青丝浸润,伏在他颈下犹未缓过神来,一时颇为自得。

如此快乐,可是陆衡之那南人能给得了她的么?唯有他们鲜卑男儿,生于马上长于马上,才有这般强健的体魄。

暂且原谅她的无趣好了。

“窈窈真是没用,这就累了?” 他薄唇微扬,掌着她后腰,低下头深吸一口她发间的桂花香,凑过去衔了衔她唇,若掬着一捧月光,抱着已然软成滩花泥的美人重又回到榻上。

“身子这般弱。” 抬指拨开她颊畔一缕汗湿的长发,他眉眼若山水含笑,俯身低道,“等过些日子,你还怎么和孤学骑马?”

谢窈眉眼清冷,春意酥慵,困顿欲睡,知晓他是在调戏自己下意识冷着脸别过脸去。旋即又想起,她的确是该学骑马了,否则若有一日真有机会离开,又怎么逃得了呢。

她总是要走的,等修完《尚书》之后。

他是她的仇人,梁国的仇人,她不能这样屈辱地留在他身边,以身侍敌。

谢窈脑中一瞬清醒不少,强撑起倦怠的眼帘,冷淡声问:“大王是真心想教妾骑马么?”

“原来不是哑巴啊。” 长指勾过她下巴,斛律骁掠她一眼,轻碰她唇,又反问,“不教骑马教什么?难不成,真要教你怎么骑孤?你想学么?”

真是无耻。

谢窈心生厌恶,雪颊又泛起淡淡的热意来,声音却是柔顺的:“妾学就是了……可是妾眼下却还有一事想求大王。”

“什么事?”

“上次送去南朝的信迟迟未被送回,妾担心信在途中丢失,想再给兄长写一封,排遣思乡之情。”

父亲远在建康,比之距离倒是在南兖州的兄长更近。她想和兄长搭上线,让他想办法派人来接她。

斛律骁没半分犹豫地同意了:“可以,窈窈今晚很乖。”

谢窈一愣,卷曲若纤草的长睫轻轻地一颤,心中一时酸涩。

很乖。

纵使自欺欺人地不愿承认,但她的确是只被人豢养的金笼雀。

这不是她要的人生。

心间一瞬成空,她侧过脸,轻轻地自他怀中挪开,背身向他面朝里侧。

“说你乖顺,又不高兴了?” 斛律骁跟过去,双臂自她腋下穿过将人拥进怀里,语调懒懒地讥讽,“你今晚不乖么?孤弄得你不舒.服?真是矫情……”

他知道她不高兴无非仍是抵触侍奉他,或是觉得他在这上头总有那么多花样折腾她,是不尊重她。她毕竟是大家闺秀的出身,历来脸薄,听不得一句调笑的话,榻上也束手束脚的。

可他偏就喜欢这时候的她,喜欢看着这清冷神女为他堕入凡间,喜欢她的身心都由他来主导,与他共赴巫山。她白日里待他愈冷,这时候自然而然的反应才更有趣。

谢窈这时已困顿至极,意识如悬丝吊着,凭他怎样说也未反驳。睡意沉沉袭上发昏的头脑,依旧背对着他,恍惚喃喃:“大王拿我当个宠物,轻我贱我,我还该高兴吗……”

越说声音却越小,眼前渐黑,眼帘不受控制地阖上,话音停歇时人已进入了梦乡。斛律骁犹然不觉,有些气闷地笑:“拿你当宠物……?”

“孤拿你当宠物,会脸面都不要了跑去求裴满愿,请旨让你修《尚书》?孤拿你当宠物,今天明知有埋伏还亲自过来救你?孤满心满眼都是你,断断容不下旁人。而你呢?你心里可曾一分一厘有过孤的位置?你对孤,可曾有过一分一毫的情谊?谢窈,你就是个没良心的……”

边说却边把人柔若无骨的身躯转过来,预备好好教训她一顿,不想将人转过来才觉她已睡着了,霎时间,愕然无比,深若潮海的无力一瞬充盈四肢百骸,却不得发。心下火气蹭的就上来了。

这女人……

方才还抱着他不撒手,如今翻脸便不认人,他又同她表意做什么,当真是贱得慌!

斛律骁心中气窒,满腔怒气憋于心间却不得发,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阴沉着脸往外头喊:“水呢?烧这么久人都死哪儿了?”

春芜及一干侍女候在外间昏昏欲睡,闻言一个鲤鱼打挺便翻身起来了,忙不迭应。心中却腹诽。谁叫你这么久还不好,还以为睡了呢。

又为自家女郎担心,这胡人精力也太好了些,还不知女郎吃不吃得消。

一时侍女捧了银盆奉水而入,倒入净室的浴桶之中,又纷纷识趣地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