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淡掠她一眼,径直往净室走。谢窈雪净的面颜毫无表情,只命春芜将案上散落的药膏、素纱等物收好,毫不理会。
夜间两人躺在榻上,抵背而眠,谢窈脸朝着床榻里侧,同他盖着同一床并蒂芙蓉连理枝纹锦被,无言良久,帐间气氛滴水成冰的寒沉。
正当她以为他就此放过她的时候,他却开了口:“你会刺绣吗?”
毫无感情的一句,也听不出是喜是怒。谢窈秀眉微动,倦怠阖上双目:“不会。”
“是么?”
她语气冷冷,不耐极了。斛律骁心间窝火,翻过身强势地从背后抱住了她,“谢窈,你最好说实话。”
他的怒气来的莫名其妙又理直气壮。怀中之人却殊无反应,一味缄默不言。斛律骁满腹怒气而不得发,索性与她挑明:“孤尚缺个荷包,你给孤做一个。”
因才沐浴过,她身上只着了件轻薄的浅粉绢衣,被他从背后抱着,大手扣着她酥腰,长指极轻易地探入她寝衣里,在她腰间轻抚画圈。
彼此躯体紧贴,背心是他滚.烫而紧实的胸膛,腰间是他灼.热的手。谢窈肩胛轻颤,不堪承受地避了避:“妾针指粗糙,只恐入不了大王的眼……”
针指粗糙?
温软如玉的肌肤在指尖若流水滑走,斛律骁在心间冷嗤。
上一世便是信了她这话,整整五年,她也没为他动过一针半线。还是处死陆衡之后,下人来送他的遗物,有一物便是她为他绣的帕子,上面绣着芙蓉并蒂及一行小字:愿与陆郎生生世世结为夫妻。
是她惯写的卫夫人小楷,字迹娟秀,绣工精巧,芙蓉绣面光彩氤氲,栩栩如生。
于是这才明了,所谓不会女红,只不过是她为敷衍自己而找的借口。
方才他亦没看错,封静之袍袖上的竹叶,的确是出自她的绣工。她是这样的温柔良善,善待慕容笙,善待封静之,心却没一分落在他身上。
如今,她不愿给他做信物,自然也是为了那阴魂不散的姓陆的。
他心间嫉妒得发狂,嘴里却一阵阵发苦。把人调了个个攘进自己怀中,冷声威胁:“真不做?不做孤就做了你……”
他言带双关,呼吸灼重似火喷薄在她白皙细腻的颈间,带动一阵酥.麻。谢窈脸赤如烧,为避吃苦只得应下:“妾做,妾做……”
屋内鸳鸯交颈喁喁细语,屋外院子里,十七已送走慕容笙回来了,满脸郁闷地跪在阶前泥地里,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就迁怒到他头上了。
十九抱臂立在他身侧,寒夜里若一柄玄色宝剑直矗矗立着。春芜掩上门自屋中出来,触目便是十七那张郁闷的脸,扑哧一声笑了:“胡为乎泥中?”你怎么在泥地里呢?
她笑得颇有些幸灾乐祸。十七虽不明何意,但见了她这幅神情便知必然没有好的了,恨恨瞪她:“小丫头片子一边去!”
倒是立在他旁边的十九亦援引《诗经》答了句:“薄言往诉,逢彼之怒。”
郑玄家婢女的典故,他竟知晓。那胡人原来知书?
春芜心间微讶,笑笑退下了。十七侧目瞪他:“你们方才打什么哑谜?”他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十九凉凉回敬他:“你再偷懒不读书试试,连个小丫鬟都不如,当真好意思。”
那是一般的丫鬟吗?那是谢夫人的丫鬟啊,吵起架来头头是道的他都吵不过她。十七满腹怨气,心中一时也颇后悔。
看来,他也得抓紧恶补一回,不能再输给她了。
*
次日朝会,斛律骁一如既往地早起,往宫中去。
朝会上济南王却不在,连同天子身边的陆常侍也不在。倒是十五岁的天子眼圈隐隐泛着黑,似乎昨夜遭人吵闹。
老对头不在斛律骁也打不起什么精神,捱到了朝会结束,未曾回府,而是去了宣光殿谒见太后。
裴太后正在廊下喂鸟,秋阳照下莲花纹瓦当来,落在她端庄温柔的眉眼上,闻得小寺人来报时,那双秋水渌波的眼微微凝滞。无事不登三宝殿,斛律骁来她这儿做什么?
却也不敢怠慢,急命了人去请。片刻之后,一身朝服的青年男子停在玉阶下,不远不近地朝她施礼:“臣有一事,特来向太后请教。”
作者有话说:
窈窈子:请教什么?
作者君:请教先帝是怎么pua她让她死心塌地地为他守寡的!
啊啊啊啊最近剧情好慢啊,我发誓等过了这波剧情就会快起来的!
晚了,发20个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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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自先帝在宣光殿驾崩后, 斛律骁尚是第一回踏足这地界。他一身朱紫公服,冠上簪貂蝉,腰间佩剑, 系着个金缕麒麟的虎头鞶囊, 里盛金印紫绶。身姿清瘦笔挺, 若琼林玉树。
“里面说。”
太后只能硬挤出一个笑来, 拿帕子擦了擦喂食的手,进入殿中。
宣光殿原是先帝所居,龙驭宾天后裴太后便搬了进来,睹物思人, 硬生生将自己的青春年华锁进这巨兽一般的宫殿, 一锁就是六年。
昔日明艳鲜妍的少女已成了端庄沉稳的妇人,高髻梳得一丝不乱, 身着黛蓝宫装,瞧上去远不似二十出头的年纪。
她延他在主殿里坐了,命人上了酪浆,浅啜一口淡淡问他:“魏王今日来,不知有何事。”
斛律骁手抚着那盏蓝色玻璃盏, 环顾四方, 六年过去, 宣光殿的一切陈设悉如旧时, 仿佛那个端严温润的青年人还活着,从未离开。他临去前托他照顾她的凄婉神伤, 也都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