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1 / 1)

“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应该是为了一个女人而意志消沉。何况,她心中丝毫不曾有过你。强扭的瓜终是不甜的。”

更重要的事么?

眉心沾上一点凉,他凝望着那越飘越浓的雪花,心中涌起淡淡的惆怅,应道:“是,儿子知道了。”

半月后,过了新年,天气开始转暖。朝廷除旧布新,改元天佑,虽因仍处于先皇丧期而不得张红结彩,然佳节的到来仍是给久处阴霾的北齐朝廷带来些许欢乐的新年气象。

正月初一这日,兖州的书信到了。谢临在信中先是客套了几句拜了年,随即却言,既然小妹已逝,还望迎回老父,在身边尽孝。

斛律骁未作挽留,命人备好车马粮食,于正月初七,人日,亲去外郭城送了岳父离开。

“小婿此前多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望泰山大人海涵。阿窈的事……也原是我对不住她。”

临行之时,斛律骁不无惭愧地致歉。他想,老丈人是真伤心也好、同她合起伙来骗他也罢,他们之间终是他先对不起谢窈的。如若没有他的强行闯入,她还会是建康城里不知凡尘劫难的、生活幸福美满的陆夫人。是他毁了她,毁了她的一切。

那么如今,也是该放手的时候了。再留着岳父在洛阳为质,也没什么意义。

这些日子以来,因为谢窈的“死”,这翁婿二人不曾说过一句。临到要走,谢简终是正眼看他:“罢了,终究是没有缘分罢了。魏王与小女没有夫妻之缘,同老夫,也没有做翁婿的缘分。天意如此,何必强求。”

“魏王请回吧。日后,你我也不必再见。”

语罢,他决然挥袖登车,如丹青点缀的淡云青山里车驾辘辘远去,斛律骁在长亭下立着,如同送别自己的一段往事,立了许久。

*

正月初七,剪彩为人。千里之外的临海沈家,留园之中,谢窈正同春芜在窗下剪金箔。

芃芃已经九个月了,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在旁边铺了白狐皮的矮榻上爬来爬去。几个侍女逗着她,屋中不时响起她童稚的笑。

这时屋外传来侍女的通报,年轻俊美的郡守公子搴帘进来,谢窈起身见礼:“兄长。”

沈砚已辞去了建康朝廷的官职,言天子多疑,建康朝廷衰落之势已显,对外则称是返家成婚,安心在家陪伴父母和妹妹外甥女。

他很会哄孩子,芃芃同他最是亲近,一见了他便伸长肉嘟嘟的双臂笑着要抱抱,沈砚将她抱起,温声同谢窈道:“窈妹妹,可收拾好了么,母亲说今日是人日,叫我们去天台山登高去。”

“天台山?”谢窈微微疑惑。

“是。今日是人日,登高祈福。”沈砚将案上她始才剪好的金箔拾起,一笑,贴在芃芃浓密的额发处,“天台山庙最是灵验,妹妹去年既有许多的不如意,拜过了,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着,又温声补充:“咱们一家人,都会好起来的。”

作者有话说:

青骓:谁跟你是一家人……

好啦下一章就是三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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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2 章

江南的春日总是清新而明丽的。新叶初冉, 初蕊新霏。嘉木树庭,芳草如织。和风拂拂轻吹海浪,深蓝褪去, 翻出纯白的浪花, 如落梅碎雪, 又转眼消散在船桨之下。

船头, 谢窈抱着五岁的女儿凭船远眺,一行行海鸥船边飞翔起舞,绕船而飞。芃芃惊喜地伸出白玉似的手:“阿母快看啊,那是大鸟, 是大鸟!”

小姑娘已经五岁了, 生得白白糯糯,粉妆玉琢, 对外界的一切新鲜物都怀有极度的热情,兴奋地唤母亲看。

谢窈无奈,随芃芃所指的方向看去,沈砚含笑的话声遂从身后传来:“那不叫大鸟,那叫海鸥。”

背上旋即多了件衣服, 她回眸, 尚不及言谢, 怀里的芃芃已挣脱着, 欣喜地唤:“阿父!”

小孩子最是黏人,一骨碌便从母亲怀里爬进了舅舅怀中。沈砚将她扶稳, 又温声同谢窈道:“船上风大, 窈妹妹还是入船舱避一避吧。”

谢窈浅浅一笑:“我没事, 多谢兄长关怀。”

她将目光转向天色澄明的北方海域, 颇是感怀:“三年了, 我想早一点见到父亲。也不知道他老人家过得好不好,身子怎么样了。”

今年是宣怀十一年,是她回到南朝的第三个年头。从在洛阳辞别父兄被那人带去北方,她已是整整三年不曾见过父兄,如今便是同表兄乘船北上,前往兖州看望父兄。

这三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有芃芃陪伴,日子并不难捱。只是隐姓埋名,连曾经的兴建书院教授郡国女子的心愿也不能如愿,怕叫人认出来,更是连父兄也不敢去看望,只能书信往来,十分想念。

沈砚宽慰她:“窈妹妹莫忧,从临海到海陵郡不远,我们很快就能见到姨夫了。”

船只破水而下,顺洋流北上,历经五日的行程后平安抵达南兖州的海陵郡,停船上岸。

谢临以抵御北方强敌为由,在兖州招兵买马,加固盱眙城防,已然一方霸主。又以守卫都城建康为由,要了原属扬州的广陵,日日操练手下的北府军。朝廷几次征召入朝皆推了去。

梁帝虽疑他有异心,但因他如今父亲已死,无可约束,又畏惧他挟州北叛,再三权衡之下选择了隐忍。

谢临以迎接沈砚为名,亲自出城,奔至海陵渡口,迎回了三年未见的妹妹。

“阿兄。”她披了件月白披风,唇角含笑,快步走上前去。

谢临见妹妹面色红润,比之三年前在北齐时愈发鲜妍美丽,果如她信中所言事事顺心,长舒一口气。

同妹妹寒暄一阵后,他看向沈砚怀中所抱的女童:“这就是芃芃吧,长这么大了,可会叫舅舅?”

“当然!阿父都教过我呢!”芃芃仰着脸一脸骄傲,又很响亮地唤,“舅舅!”半点不怯生的小大人模样,倒惹得众人都笑起来。

谢临却是微怔。

阿父。

他虽知晓妹妹和昭玉假成婚之事,但此刻从这小小女童口中听来,还是有些错以为真之感。再抬眼一瞧,一个雪莹修容,一个面如冠玉,实是一对璧人,不禁心生恍惚,若是,若是真的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