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1 / 1)

谢窈摇头:“不会的,你只管放心即是,一切交给我。”

黄昏日暮,前院的宾客接二连三地离去,斛律骁回到暂住的松涛阁里,远远瞧见迎春爬满的轩窗下,妻子正与一妇人临窗对弈,静若娇花照水,仿若一幅上好的士女工笔。

他神情微僵,出来开院门的青霜轻声禀道:“这是王妃今日在园中得遇的南朝故友,是清河崔佑安的外室,姓顾。”

斛律骁剑眉微蹙。

他当然知道姓顾,不仅知晓,还知道她接近她是为了什么。道:“等会儿王妃问起,就说我去了书房,叫她来书房中见我。”

然在书房中等到金乌西沉玉兔东升也没等来妻子,回到寝间里,顾氏已被安置在另外的院子里了,她一个人在灯下桌案旁支颐调香,见他进来,头也不抬地:“有一件事情,我想和殿下说。”

“你要留下顾月芙?”

他如此直接,倒令谢窈亦愣了一下,很快点头。斛律骁道:“你想让我把她从崔祐安手里要过来,可以,我会另外给她安排住处,派人保护她,保证她不被任何人欺负。但若是要她留在我们身边,不行。”

“可是我已经答应阿芙了。”谢窈道,“她是我幼时最好的朋友,我也很想留下她,再说了,我修书正需人手,阿芙也是名门之女,可以帮我。”

她有些忐忑,也知晓自己这要求提的有些过分,淡然无波的面上不由露了怯:“可以吗?”

她鲜少有求他的时候,若不应,又怕她生气他不拿她当妻子。斛律骁沉默许久。

顾月芙这女人有些本事。

流落底层,却利用男人一步步从深渊中爬了出来,什么崔氏强占了她,分明是她勾搭上了崔祐安,为的就是利用他挤入上层圈子,好接近自己为她死去的父母报仇。

是的。报仇。

这女人不知从何知道了陆氏被诛一案是他指使,前世,就是借接近谢窈之机而接近他,想要刺杀他,为她死去的父母报仇,最后事情败露,自尽而死。

他在桌案旁蹲坐下来,轻轻执起她白如新雪的两截腕子,轻声哄她:“她即是你的故友,你想留下她,就留下吧。”

他会派人调查清楚顾氏的意图,然后呈至她面前,让她瞧个清楚。

此举虽有些残忍,但比之后来顾氏当着她的面刺杀他、失败后又自尽身亡,并于死前大骂好友一女二嫁以身事贼,还是要好上许多。

*

顾月芙就此被安顿了下来,几日后随谢窈一同返回京中,在公府中择了处院子给她住着,对外则称是她新招的笔吏。

崔家那边得知是魏王妃要人,不敢不放。强抢民妇本是重罪,谢窈本想将此事告发到洛阳令处为好友出气,却被顾月芙劝住:“能和阿窈重逢就已经很幸运了,阿芙不想再惹是非,令阿窈烦心。”

顾月芙表现得很安分,虽然很想同表兄搭上联系,知晓四周皆是魏王的眼线,提也未提过一次。只在谢窈询问起公婆的灭门案时红着眼道:“……我远在广陵,实则京中之事我了解得也不是很多,只知道天子对陆家发难,是从令兄告发表兄他卖妻求荣始。起初,陛下知道了你的遭遇,也很生气,但并未牵连到陆家……”

“可是到了八月份,朝中不断有大臣在天子耳边进谗言,说陆家通敌叛国,表兄是故意先送走你,然后投敌和你团聚,陛下听信了谗言……”

顾月芙絮絮叨叨说着,谢窈却如坠冰窖,周遭皆被寒意包围着,渐已感知不到任何的知觉。

为什么是兄长先向朝廷弹劾的他呢?

在给兄长去的第一封信里,她分明劝阻过兄长,让他为着大局着想,不要弹劾陆家。并将事情的过错全推到了斛律骁身上,说是他威逼陆衡之,全篇也未言及陆衡之一个不字,兄长即便弹劾,也不该是弹劾他卖妻求荣。

可若此事真是因兄长的弹劾而起,那么,害死公婆和陆氏族人、还牵连到好友的罪魁祸首,岂不是自己?而朝中大臣突然统一口径向天子进谗言诬陷陆家,也很可疑。

八月份。

她心底寒气突生,隐隐有了不祥之预料。

算着日子,他派人去往建康送信之时,就是八月。而为着与她置办那件“生日礼物”,也的确在建康滞留了许久……

身下突然一软,如坠虚空,虽是坐着,却如打了趔趄,险些倒在了案上。顾月芙忙扶住她,关怀地问:“阿窈,你怎么了?”

谢窈摇头,示意自己无事。顾月芙又仔细打量了她神色许久,沉沉叹息道:“其实这些事,阿窈应该问一问表兄的,我始终不敢相信,他会待你如此绝情,亲手将你送给胡人。”

“阿窈,你想见一见他吗?”

作者有话说:

顾月芙: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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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3 章

“过几日是佛教的大斋日, 我想去景乐寺一趟,为陆家逝世的舅姑祈福,你陪我么?”

这夜夜间, 斛律骁在书案边拟奏疏, 谢窈坐于旁刺绣, 试探地问丈夫。

他在拟一道上书朝廷、请求将立的《尚书》石经由妻子来书碑的奏折, 神情专注,烛光中侧颜沉静有如永宁寺里的神像:“怎么想着去景乐寺了?从前,不是都去白马寺么?”

洛阳伽蓝众多,但经了前魏末年的动荡屡多衰败, 如今也唯有白马寺和永宁寺香火较旺, 景乐寺虽也是魏室营建,实则并不出众, 也难怪他会问。

二人相距不过一尺之距,她素手翻飞,在鞶囊上穿针引线:“上次从白马寺出来母亲即遭了公主的暗算,你不陪我,我有些怕。再说景乐寺是尼寺, 我想着尼寺都是女子, 能方便些……”

这一声娇羞温柔, 宛如一支洁白的羽毛轻轻搔过他心间, 斛律骁撇过脸,灯下美人上着月白云纹上襦, 下着素雪绢裙, 乌发如云, 眉眼低垂, 很是有些新婚少妇闲拈针线陪伴丈夫的雅趣。被他深沉幽邃的眸子瞧着, 又不好意思地把头埋得更低,手中的针线活也一时停住。

斛律骁话声轻柔:“谁说我不陪你?”

“窈窈要我作陪即是天大的事,大不了,向朝廷告个假就是了。”

“可是月芙也要去。”

她强作镇定,面上滴水不漏,“我知殿下不喜她,怕殿下会不自在,我们还想去大市转转,吴娘子说近来新到了一批布,邀我去裁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