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啃肉的样子一点儿也不文雅,裴羲和忍俊不禁,漂亮的丹凤眼里柔光漾漾。素手轻抚在斛律岚背上替她顺着背,柔声道:“东西你也吃了,那季灵妹妹替我传个话给你二哥不过分吧?你就说元月十五,我邀他到永桥一叙……”
斛律岚两手抓着羊腿吃得红唇油滋滋的,闻言掀了眼皮子没好气地道:“怎么,你要与我二哥私奔呐?裴七娘,你还想着做我嫂子呐?我劝你就别做梦了,我二哥不可能娶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为什么不可能?”裴羲和笑,姿颜姝丽,“魏王既肯立个南朝女子为妃,可见他并非在意门第的人,我与羡郎两情相悦,他未必不会同意。”
被她一语道破症结所在,斛律岚默默放下手里的羊腿,别了别嘴:“是我家家不喜欢你得了吧?真不明白,你什么样的郎君找不到,偏偏喜欢我二哥……”
裴羲和自幼便是洛阳城里贵女的范本,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相貌也出挑,又是裴中书的女儿裴太后的堂妹,自及了笄后提亲的人家便踏破了门槛。并非斛律岚瞧不上自家亲哥,然裴羲和是京中第一才女,她二哥却只是个湮没在长兄光辉下默默无闻的公子,虽然他书画绝佳相貌性子都好,但除了家中人也没人知晓。斛律岚实在是想不通裴羲和会喜欢自家二哥,总觉得她是别有目的。
何况裴太后和长兄对立日久,长兄怎么可能同意裴羲和过门。
“你这丫头,哪有这样说自己哥哥的。”
裴羲和并未生气,倒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她很认真地道:“在我眼里,羡郎就是最好的。旁人口中的好,终究不是我想要的。”
幼时先帝尚在,两家尚且走动,因而裴羲和很早就认识了斛律家的那个温柔的小哥哥,他会帮她取挂在树上的春鸢,会帮她驱赶乱吠的狗。但真正喜欢上却是十五岁时上元灯节猜灯谜时的倾心一面。他们为争一盏灯而比赛作诗,皆为对方的才学倾倒。待相见了才知是故人,加之自幼的好感,素来眼高于顶的裴七娘子便陷了进去。
自然,她也有她的私心。既然两家注定对立,她嫁过去,倘若日后魏王真对裴家发难,也能求他饶父母一条生路。
纷繁心思不过一瞬,她掏出帕子很细致地替斛律岚擦净了油光莹莹的嘴:“好季灵,你可一定要帮我。”
“我母亲知道了我和羡郎的事,从前替我传信的人都被她支走了。你再不帮我替羡郎传话,我就要嫁去崔家了。”
嫁去崔家才好呢。斛律岚腹诽。奈何吃人嘴短,她不情愿地点头:“知道了。”
再没了享用美食的兴致,这时守在门外的青霜来报阿嫂来寻她,斛律岚一咕噜从毡毯上爬起来:“阿嫂!”
裴羲和亦跟随而出,婉婉向拾阶而上的谢窈行礼:“方才在殿中不方便和王妃说话,羡郎和我说过您,闻名不如见面,王妃竟是比羲和想象之中的还要美。”
女孩子落落大方,笑意盈靥,“羡郎”这称呼倒令谢窈微微一愣,笑着颔首算是回应。
*
午间,斛律骁回到家中时,姑嫂二人已另行乘车回府了。
谢窈不曾等他,直接便带着季灵回了家,显然是余怒未消。他去弟弟院中用过饭,回到新房里,她果然没等他便用了饭,正在窗下支颐看书。
烛火新点,窗纱上投下的女郎影子静逸柔婉,斛律骁在她书案对面坐下,握住她执卷的手柔声问:“窈窈今日怎么不等我?”
她不理,冷冷扫他一眼,仿佛在嘲笑他是明知故问。他只好道:“都过去这么久了,窈窈怎生还不能忘记。今年可是新年第一日,你便要闹脾气,难不成这一整年都要和郎君不言不语地冷战下去?”
“郎君?”书页后她艳丽唇角如勾讽刺,闻见这个词,总算开口说了连日以来的第一句话,“殿下一点儿也没拿妾当妻子。”
“只要殿下想,便可随时随地地做那种事,礼义廉耻也不顾了,妾之于您,又和娼.妓有什么区别?”
作者有话说:
青骓的家庭地位一落千丈
困死了,这章有大半是动车上写的,看在我如此勤奋(?)的份上不要骂我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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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1 章
怎会是拿她当娼, 又怎会是没拿她当妻子。
斛律骁皱眉,下意识要反驳,却突然意识到这话里背后潜藏的含义来以她的冷淡性子, 如果不自认是他的妻子, 会什么都不在意, 又怎会抱怨他不拿她当妻子呢?
这哪里是在抱怨他, 分明是承认了他!一时道:“窈窈说我不拿你当妻子,原来在窈窈心中,我已经是窈窈的丈夫了。”
谁拿他当丈夫了。
谢窈轻轻一噎,红晕上颊, 覆在如霜的雪颊上, 倒似红梅映雪,艳丽盈盈。她羞恼地瞪他一眼, 别过身子去。一颗心却不由自主地为了这一句而砰砰跳动起来,动若狸奴。
又倏地反应过来,她是在做什么呀?和他打情骂俏吗?
斛律骁索性坐过去,笑问:“那窈窈不认我这个丈夫,我俩是什么?奸夫淫.妇吗?”
她被说得火气愈发上来, 撇过脸又转去另一边, 却被他从身后环住, 双臂筋肉如铁, 慢慢从腋下穿过扣住她腰,坚硬的下巴抵在她肩上, 耳鬓厮磨般, 话声温柔如水:“……上次是我冒失了。窈窈不喜欢, 我日后就不这样了。本来也是想着, 窈窈没有推开我, 是因为喜欢我这样……”
“我从第一眼见到窈窈,就想她做我的妻子。我想和她白头到老,一生一世,我把一颗真心捧给她,唯恐她不要,又怎会是把她当妓。”
第一眼。
真心。
谢窈心神沉滞,才有些松和的心似是被人狠拧了一把,突然间杏眼微湿。
她哽咽道:“你会把你的妻子,在还没有成婚的时候,在马车上,在书桌上,只要你想,便可随时捉来抽开衣带不管不顾地施虐,还要满口污秽之言地侮辱吗?男女居室,人之大伦,殿下会不明白‘居室’是何含义么?”
“至若奸夫淫.妇……”她唇角扬了丝讽刺的笑,如一朵带雨芙蓉低下花枝去,“殿下方才也说得没错,未婚而苟合,我们就是一对奸夫淫.妇罢了。”
施虐。
侮辱。
斛律骁神情愕然,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之所以恼他如此之久,并非是因为那日被妹妹撞见,而是因此事想起了他从前做过的那些混账事。
她是名门出身的大家闺秀,本来夫妇和顺、公婆疼爱,却因了他的突然南下而被丈夫送到他身边来,本就倍感屈辱,彼时的她会有多难过,他却从未想过,却只念着前世吃过的那些苦,把一切都发泄在尚不知情的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