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1 / 1)

又在某处吐露的粉白芙蓉花上轻轻一点,笑言:“流如明月光。”

“你们南人的诗倒是雅致又贴切,窈窈现在,可不是‘山似莲花艳,流如明月光么’?”

谢窈的脸一瞬红如胭脂,又如充血,这分明是首清新雅致的写景诗,他怎么能如此曲解诗意?

“你从哪里学得这些……”她羞道,声音低如春夜细雨。没有说完的几个字是“折磨人的法子”。

斛律骁跪坐起来,掌着她腰,压低,竖起左膝,强硬地挤进,古怪哼笑一声:“不是窈窈嫌弃我不如他么?如何?现在我还比不上他么?”

“这是翡翠交。”

谢窈两痕雪臂张开,死死捂住耳朵,哭道:“……我不要学,你别说了!”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夫子教得如此用心,做学生的岂可半途而废?”

把她身子翻过来,迫她双膝跪在了榻上,毫不留情:“下一个,白.虎腾。”

谢窈羞得无法,脑子却因了他的摆布而混混沌沌神魂飘荡,被他泄恨似的撞得眼饧骨软时才忆起上回之事,想到这祸事竟是自己惹出来的,愈发懊悔羞窘。

她那是嫌弃他不如人么?分明是太如了。

然而大家闺秀的出身令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那羞人的言辞,她只能期期艾艾地委婉说道:“我,我的意思是,他从来舍不得折腾我这样久……恪、恪郎别这样对窈窈……”

吐出那个他念想已久的称呼,她双颊已是羞得若红莲流滟,本是为了讨好,听在男人耳中却不啻于赞许与鼓励。斛律骁动作一滞,深吸一口咬了咬后槽牙,把人翻过来,似笑非笑:“所以窈窈是在夸奖为夫么?那我岂可对不起你的夸奖?”

握着她雪藕似的一双足,往上一提掮在肩头:“记住了,这叫‘野马跃’!”

……

一夜红烛泣泪,她被他翻来与覆去,迫不得已地随他学完了一本《洞玄子》,到最后已是筋疲力尽,缩在他怀中就着最后一式鸳鸯合陷入睡梦里。周身大汗晶莹,鬓发尽润。

一身芙蓉脂肉则在青帷筛得柔和的红烛光里泛出一层柔艳的赤粉,如美玉生辉,叫人爱不释手。

斛律骁犹有些意犹未尽,下颌轻贴她额吁吁平复,亲她眉眼、长睫,亲昵无比,爱重万分。筋肉虬结的手臂揽在她纤薄白皙的后背,令彼此紧贴,令彼此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满室红烛滟滟,光晕如海,谢窈在他怀里沉沉睡去,却不期,会梦见第一次嫁为人妇的花烛夜。梦境里亦如现实中一般,她端坐在摆放合卺的案前,一只骨骼修长的手拨开她掩面的团扇,英英玉华姿,眼凝淮水之神,眉萃钟山之秀。

“终于娶到你了,阿窈。”他道,眉眼深情似海。

阿窈。

这一声熟悉的称呼令梦中的她陡然清醒过来,分明清楚地知晓自己是在梦里,然漫天的红烛光却如潮水将她困在梦中逃脱不得,若海浪掀起山一般高又临头浇下,几将她淹没溺毕。

心头如压巨石,沉沉地缓不过气来。直至一束光焰在眼前猛地一蹿,满屋子的浓艳烛光即晕成了一片火海,火中一座九层的浮图矗立,几被火龙席卷吞噬。

那抹熟悉的身影正立在火海之中、高塔之上,微笑与她道别:“阿窈,来世再会了。”

分明相距甚远,她却清晰地瞧见他脸上寂寥的笑,心中一瞬空旷如无边瀚海,亦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触目仍是昏暗烛光里帐顶繁复细密的并蒂花,背心起了一层冷汗,不知何时套上的绢衣紧贴脊背,有些难受。

耳畔男人呼吸浅浅,帐外烛火荜拨有声,俱是催人入眠,谢窈心脏处跳如擂鼓,了无睡意。

她不知自己方才因何会梦见陆衡之,但她认得这座高塔,是北魏北齐两朝的皇家寺庙、修建在阊阖门前的佛寺永宁。

这个梦太过逼真,好似发生在眼前一样。而事实上,这已不是她第一次梦见故夫的死了。上一回,初来洛阳的那次她就已经梦见过一次,他被五马分尸,就死在她的面前,那些温热的血,甚至喷溅到她的手上。

心脏仿佛被人攥紧,痛不欲生。她怔怔地坐起,有些痛苦,又有些迷惘。她不明白,为什么在知晓了他的背家叛国、薄情寡义之后自己还会为他难过,分明已经前尘尽忘了不是吗?

是他让她的人生与信仰成了个笑话,当年共读书史,他们曾共同起誓,若社稷颠覆,当背城死战,安能区区偷生苟活。可他却转眼投靠了北朝。

若他来洛阳是为了引兵南下为父母报仇她尚能想通,但他却在婚宴上下毒,意图毒死斛律骁,连她的性命也不顾了。

她对他当真失望透顶,也心寒彻底。

这一起却令身侧睡着的斛律骁亦从梦中惊醒了过来,见她惘惘地坐于榻上,仅着了一件轻薄的纤罗绢衣,不禁皱眉:“怎么了?”

大晚上的不睡觉,是他今晚不够卖力么?竟还令她有力气起来?

谢窈摇头,撑着榻想越过睡在外侧的他起身:“妾睡不着,想起来坐会儿。”

方一直起腰肢,却险些闪了腰,直直跌坐在他身上。谢窈俏面飞红,低着头不敢看他,斛律骁嗤笑一声,将人重新拖进怀里卷过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外面冷,出去做什么?你身子本来就弱,要是着凉了可怎么办?”

她没挣扎,脸贴在他颈下双手环于他腰,轻轻问:“殿下,昨夜婚宴上的事,是与陆太常有关么?”

斛律骁正替她揉按着酸.软的腰,闻言微微一愣,脸色沉了下来:“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就一定要提他是么?谢窈,本王真是惯得你……”

“殿下不说,就算了。”

她一下子侧过身去背对于他,声音闷闷的。凭什么啊,分明方才他自己就有提,却不许她提。

新婚之夜,她竟为了那人与他甩脸子。斛律骁额上太阳穴突突跳着,心间气窒。冷声道:“是与他有关。他为了杀我,不惜在你我的同牢之馔中下毒,窈窈,他明知晓同牢礼时你会与我同食一鼎之肉,却丝毫不顾你的安危,绝情若此,你还要惦念着他吗?”

“我不告诉你,是不想伤你的心。并非我气量短小容不得人,只是见不得你伤心罢了。”

他说起谎来语调也不急不缓的,面上更是毫无表情,滴水不漏。谢窈轻轻“嗯”了一声,心头却如有刀割。

脑海里另想起一事来,她回过身,望着他的眼睛继续问:“那陆太尉的死,也与殿下无关么?”

斛律骁神情微滞,很快反应过来。不避不躲,眼中覆满失望:“怎么,窈窈是在质问本王?大婚之夜,你要为了一个外人来质问我?”

“殿下只说是与不是。”

“吴江陆氏之覆没,是萧子靖多疑所致,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若真如你想的这般手段通天,何至于还要遭人在婚宴上下毒,丢尽了颜面。”

这一声自嘲不已。谢窈微微脸热,垂下眼睑:“是妾错怪殿下了。”

斛律骁暗自松了一口气,揽她入怀,同她鼻触着鼻额碰着额语声温柔地道:“别总想着陆衡之好么?为什么,总是那样偏心呢?他负你弃你,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你已是我的妻子了,我会比他待你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