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1 / 1)

腊月一到,洛阳城里很是下了几场大雪,天气愈发的寒冷。

魏王纳妃的日子定在腊月十二,地点则定在寿丘里斛律氏的老宅,为了这一日,斛律家上上下下自千秋节过后便开始着手准备,慕容夫人拗不过儿子,又因令牌之事无颜,无奈点头,将婚礼一应事务皆交给了次子斛律羡处理。

“辛苦阿弟了,这段时间多亏了阿弟为我婚事忙前忙后。”

这日斛律骁下朝归来,特意回了趟老宅,向弟弟致谢。

斛律羡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阿弟未能在朝堂之上为阿干分忧,只能在这些小事上尽力,实在惭愧。”

二人虽是同母所生,然性格迥异,斛律羡天生不喜权力争夺,年逾弱冠也未出仕,只潜心书学,二人的关系也就谈不上很好,始终不咸不淡。

寒暄几句后,斛律羡抽出一张名单递与他:“这是家中新买的十数个厨娘的户籍,请阿干过目。”

斛律骁位高权重,又是初婚,届时贵客云集,太后与陛下亦会到访,是而饮食之安全非常重要。斛律羡已再三查了这批新进府厨娘的底细,仍是有些不放心,想请兄长再派人去查查。

斛律骁接过户籍,一目十行地掠过,斛律羡补充道:“对了,这批人里有一位姓顾的妇人,阿弟仔细查过,她是南朝人士,十余年前朝廷南下征讨青州入朝,后来就在洛阳改嫁定居,育有一女。”

“这妇人做得一手好菜,在慕容司徒家里做厨娘的,阿弟想着既是南朝人,日后也可照顾阿嫂的饮食,就把人找来了。”

斛律骁视线正停在这名字之上,微微沉吟:“身份可靠吗?”

洛阳城的南朝顺民不少,这一个又已嫁人生女,生活安定。若非吴娘子这个前车之鉴,本也没什么可疑的。

“应该没什么问题。她在慕容家做了七八年了,一直都很本分。”

他略略颔首:“把人看着点。”

两人又陷入无言之中,斛律羡有些赧颜,起身取过一方锦匣:“阿干前些日子托阿弟找的东西……阿弟已找着了。”

匣中放着几本《洞玄子》、《素女经》等道家典籍。底下,还有些春宫画册。斛律骁微微脸热,面上却若无其事:“嗯。辛苦你了。”

原来自那日被谢窈嫌弃了“在榻上是折磨”以后,他虽撂了句狠话,实则备受打击,已一连多日扑身公务之中未沾她身了。他不好意思让属下去找,那太丢脸,便托了弟弟找寻相关书籍,一心要在新婚夜给她好看。

他就不信,他会比不过陆衡之。

带上匣子,斛律骁去正房中拜别了母亲,慕容氏被他执意要娶谢窈一事气得不轻,避而不见,他亦没有心情去哄,遂退出院子,动身回府。

一名小僮却鬼鬼祟祟地,掩身在斛律府正门外里坊墙后,探头探脑。十七警觉,飞身上去将人擒住:“什么人?”

对方却不躲不避的,脸上堆起笑来作揖:“小的是太学王祭酒的家童,我家主人有封信想呈于魏王殿下。”

十七将信将疑,将人提拎至斛律骁宽敞华丽的金车之前,呈了信。斛律骁拆开一阅,轻蔑一嗤:“一大把年纪了,竟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把戏。”

在同牢礼中下毒,如此阴毒的法子,亏得高晟宣想得出来。

“行了。”

“回去告诉你主人,信中的事孤已知晓,他的诚意孤也明了,叫他继续盯着,若济南王再有动作,立刻来报。”

小僮得了令,一时欢喜地去了,斛律骁又把信掷给十七:“把这信拿给二公子吧,叫他好生留意着信中这几人。”

这信中倒是没有方才他所怀疑的那南朝妇人之名,但斛律骁还是凭借敏锐的直觉嗅出一二分不寻常来,不放心地嘱咐:“还有那个姓顾的,也多盯着。”

……

时既昏,岁将暮,宜嫁娶、宜入宅的良辰吉日,转眼来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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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时至黄昏, 永和里的魏王府中悬红结彩,宾客盈门,喜庆的礼乐声响彻里坊。

关雎院里, 谢窈正在揽镜梳妆, 梳妆娘子将她一头柔顺的青丝梳成北地流行的十字髻, 再将以金箔、金片制成的步摇花饰一件件饰于发上。

春芜已于昨日被放出来, 被获准与青霜一道,作为她的陪嫁侍女随她一道前往寿丘里的斛律氏的府邸。

原本,按照斛律骁的设想,是想为她认一门义亲, 从其家发亲, 三书六礼也可完备,但她父兄尚在, 不愿认他人为父,便只能从公府发嫁,好歹保留了亲迎的流程。

“这步摇冠倒是挺好看的,魏王殿下有心了。”

春芜将一顶金光灿灿的金凤步摇冠固定在女郎发髻上,低声喃喃。这顶金凤步摇冠乃是以黄金打造, 毛羽纤毫毕现, 精致绝伦, 凤口衔红珠, 逶迤垂下,垂于美人额前轻摇颤动, 一瞧便知耗费了不少的心思。

镜中盛装的新妇却毫无表情, 仿如一尊筑脂刻玉的雕像。春芜笑容讪讪地, 提醒她:“今日大婚, 女郎不高兴吗?”

她虽不喜斛律骁, 但瞧了今日这样盛大的婚仪,也不得不承认他对女郎的确是真心的。而这样大喜的日子,女郎却面如冰霜毫无喜色,也实在是太伤人了一点。

谢窈便对镜莞尔,一笑宛如夏花生辉,满屋子心弦紧绷的侍婢仆妇皆松了一口气,笑着庆贺着,替她更衣。

谢窈伸展双臂,任春芜将最外头的一层织金绣凤凰的衣袍替她穿好,仰头望着屋外沉沉的夕色,心思却有些出窍。

她被他占有已久,成不成婚,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多个合法身份继续被他占有罢了。

这已非她第一次出嫁,没什么高兴的,但好像,也没什么不高兴的。他待她不错,既逃不走,除了嫁他,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她只是认命了。

门外传来催促之声,前来迎亲的斛律家妇女齐声喊“新妇子,催出来”,谢窈取过绢扇掩住了薄妆浅黛的容颜,将手搭在了春芜手上:“走吧。”

地上铺着蜀锦毯,从庭下一直绵延到府门外的婚车前,锦毯的那头,斛律骁正在等她。

他一身玄红婚服剪裁得体,勾勒出漂亮流畅的肩腰线来,龙章凤姿,星目灼灼,见她在众人护持之下自府中出来,眼中一点笑意如波纹荡漾开,蔓延至眉梢唇角。

“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