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苦口婆心:“陛下,睿王殿下虽有治世之能,但老臣担忧他借此把握皇权,长此以往,怕是对陛下不利啊。”

魏晔十分不耐烦:“这话你们从朕登基起就在说,可你们看,这都几年过去了,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吗?你也说了四弟有治世之能,这才能若是不能施展也是浪费,既如此,朕让他来做有什么不对吗?!”

“可是陛下……睿王殿下已有五日不曾来宫中了,未处理的政务已经堆积如山了,哪怕只有这几天,请陛下先自行处理一些,等睿王殿下病愈,再……”

不等老臣说完,魏晔便一挥手打断道:“都说了不着急,你让朕亲自处理,那朕还封他这个摄政王干什么?!”说着转头看向一旁那个的内侍,“派个御医去睿王府看看,若是还能下床,就把奏疏送去他府上!这么点事,还非要朕来提点……”

大殿中一阵骚动,几位老臣还想上奏,魏晔一眼看到他们的动作,怒道:“大不了就去问国师!大元受神明庇佑,由国师向神灵发问,定能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如此,你们还有什么不满吗?!”

国师雨霖深受大元臣民信任,大家已经把他的话视作神明的旨意,自然不敢有什么不满,只是一个国家只靠国师也是不行的,殿中臣子都很是担忧,魏晔却已经起身离开了,徒留数十臣子在殿中面面相觑。

这几年臣子们数次谏言,最后都是不了了之,甚至还有御史为此事直言进谏被关入了大牢,魏晔铁了心不理政事,这些大臣无计可施,只有干着急的份儿。

然而他们虽对皇帝的态度有些失望,但皇帝毕竟是皇帝,这些老臣最看重正统,既然是神明与先皇一同选定了魏晔继承皇位,那么即便魏煜的才能再如何出众,于他们而言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皇帝可以让他摄政,却不能直接撂挑子不管。

又一次劝谏失败,他们也没有办法,只能回去整理奏疏,再由内侍送到摄政王府上去。

一位老臣一步三叹道:“幸好如今边境安稳,南方的水患也暂时没了威胁,否则陛下和睿王殿下都不在,咱们可真要成了无头苍蝇了。”

“是啊……”另一位老臣叹道,“说来杨将军过几日就要回京述职了吧?难道他要向睿王殿下述职吗?”

“未毕……陛下还是知道轻重的,这种与军权有关的事,不会让睿王插手的。”

“但愿吧……”

众人三三两两结伴向外走,而在国师观,雨霖却也有些坐不住了。

“睿王殿下病了?”

魏晔虽然在正事上一无是处,但事关雨霖的时候却敏感得很,听雨霖这么说,他的脸立时拉了下来,“怎么?你还在念着他?!”

雨霖表情一僵,接着,那张充满了异域风情的脸上绽开一个魅惑的笑容:“怎么可能?我只是担心他病了,陛下又要忙起来了。”他伸手抚上魏晔的胸膛,“陛下还不信我吗?当初我接近他,不过是因为先皇看重他罢了,后来我不是让先皇立了陛下为储君吗?怎么会还想着他?”

魏晔盯着雨霖,面色阴晴不定:“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当年先皇在世时,属意的储君人选并不是他,而是魏煜。雨霖也曾在那段时间频频与魏煜接触,却对他淡淡的,他那个时候就知道,属意魏煜的不止有他的父皇,还有雨霖这位国师。

也因此,魏晔才无比痛恨他这位弟弟。

可是眼下他还需要他,他需要魏煜帮他治理这个国家。他深知自己没有与皇位匹配的能力,所以即便再痛恨魏煜,他也必须忍耐。

然而他能忍耐下魏煜,却不代表能忍耐雨霖的心里还有魏煜。

“别忘了是谁护着你,你才能稳坐国师之位。”魏晔警告道,“换了我其他任何一个兄弟登基,你那点把戏早就露馅了。”

雨霖面上带笑,眼中却有恨意一闪而过。

老皇帝在世时,魏晔有次来找他,就发现了他的秘密沟通神明不过是个谎言,他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受天赋和身体的限制,他能学的术法,能做到的事不过寥寥,只不过当初奠定他国师之位的祈雨一事恰巧是其中之一罢了。

这件事关乎他的性命,所以几乎是一瞬间,他就生出了想杀了魏晔保全自己的想法,可即便他已经成为国师,也不可能轻易对皇子下手,所幸这次老天爷站在了他这边魏晔喜欢他。

于是他提出了与魏晔合作,他帮魏晔得到皇位,魏晔帮他坐稳国师之位。

从一开始,他们就是互利互惠的合作关系,然而眼下,魏晔却要以此来威胁他了,好像全然忘了如果没有他,这把龙椅根本不可能轮到魏晔去坐。

雨霖靠上魏晔的肩膀,心里一片冷硬。

他是不可能永远委身魏晔这个废物的,他可以把魏晔送上皇位,自然也能把他拉下来。

此外,他还必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至于人选……除了魏煜,就再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睿王府上,被各路人马惦记着的魏煜一脸憔悴地坐在王府花园的凉亭中,在他对面,还坐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道。

这已经是这五日中,魏煜找来的不知第多少位道士了。

整整五日,萧白缈一直在昏睡,他的身体冰凉,呼吸微弱,连肌肤的颜色也开始变得惨白,无声无息躺在床上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一具死去多时的艳尸。

魏煜试图叫醒他,帮他取暖,躺在床上抱着他,可无论他怎么做,萧白缈依旧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魏煜发觉他的身体开始变得越来越冷,他不确定这是他的错觉还是事实如此,在找了京城名医诊治依旧无法确定病因后,他猛然想起了自己曾对萧白缈说过的话。到此时,他才开始怀疑,萧白缈也许真的如他所说,是位山神。

于是他秘密派人将全京城能找来的道士都找了来他确定自己不想让萧白缈死,那么最重要的事就是要先救活他,至于他的身份,他姑且先这样相信着。

这位老道是自问仙峰下的道观里请来的,在问仙峰顶的山神庙被推倒之前,他时常上山清扫庙宇,祭拜山神。雨霖成为国师后,问仙峰下建起天帝观,老道就成了天帝观的道士。魏煜的人调查到老道家世代住在问仙峰下,因此连夜将他请来,希望他能有些办法帮到萧白缈。

刚刚老道已经进去看过萧白缈了,魏煜亲自替他倒了茶,沉声问:“难不成,那些关于神明的传说竟是真的?没有了信徒,他们真的会消散吗?”

老道捻了捻胡须,脸色比魏煜还难看,他轻轻点了点头:“山神为天地灵气所化,后有信徒信仰才得以凝聚力量化出形体,可如今……”他哎了一声,“山神大人这具形体已经快要凝不住了,再这样下去,怕是要重新散为灵气,归于山川……”

魏煜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如果说以前他对雨霖只是恨,那现在就是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如果不是他引导国民,事情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而他更是有愧于萧白缈如果不是因为他,萧白缈或许还能再撑上一段时间。

他搭在石桌上的手紧握成拳,问老道:“现在该怎么办?”

老道沉吟着,随后道:“山川灵气与山神本为同源,灵气充沛也能帮他稳定下来,只是京城之中灵气稀薄,即便设下聚灵阵,怕是也没什么用。”

“还有别的办法吗?”

老道欲言又止。

魏煜皱眉:“有什么不可说的?”

“是……”老道不敢看他,“若有信徒的信仰之力,也能帮到他。只是……”

魏煜了然。

只是庙没了,人散了,哪里还有信仰之力?

又是因为雨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