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过这张脸,就在阿引为龙域招魂之时。与那时的悲伤憔悴不同,这时的月听灵动娇俏,眼波流转之间顾盼生辉,一看便是个灵巧泼辣的女子。
“阿遥竟以月听的身份进入了轮回之境?”
轮回之境外,众人围坐于建木本源之处,一扇巨大的?j华镜闪烁着轮回之境中的画面。
姜风遥走出房门,只见一人端坐于院中。那张脸她亦十分熟悉,属于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宴辛。
这时的宴辛,实是当之无愧地齐云第一天才。长身玉立,白衣飘然,一身冷清之气,颇有遗世独立之感。
果然如二师姐所说,执念因宴辛而生,轮回便以宴辛构建。
只见宴辛眼中露出迷茫之色来,漆黑的眸打量周遭一瞬,便很快清明。
作为轮回之境的开启者,姜风遥似乎拥有预知轮回的能力。她清楚地知道眼前的人就是时寂所化。
她张嘴想唤他,却只能徒劳地发出一个无用的音节。
她只能用陌生的语气叫他,“阿辛。”
她可以预知轮回,却不可以改变轮回。
时寂似乎也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他冷漠的眼中露出讥讽之意,仿佛再说你以为这样就能奈我何了么?
然而他一张嘴,也是那般陌生的音调,“听听。”
两个人好似给木偶赋予的灵魂,却又各自拥有自己的想法。一边敷衍地扮演着木偶的角色,一边冷眼看着这场戏。
几乎是莫名的本能驱使,姜风遥脚步轻快地走到时寂的身边,看着那张属于宴辛的脸,瘪着嘴露出气鼓鼓的神色。
“大长老说要将我逐出龙域了……她肯定被我气死了!”
说着她嘟哝起来,“其实我也不懂为何这么多年来龙域一直固步自封,也不肯与外族交流通婚。血脉就那么重要么?”
时寂冷眼皱着眉头,眼中露出挣扎之意,仿佛在与这轮回的发展抗衡。然而良久之后,他还是无奈的撇开了眼睛。
他伸出手揉了揉姜风遥的脑袋,用宴辛的语气略带歉意地说道:“抱歉听听。是我不好。”
“没事啦!”月听挽住他的胳膊,亲昵地贴着他,“别看大长老看起来严肃刻板,她心软着呢!过两年等她气消了,我们去与她道个歉就好啦!”
宴辛温润地轻笑,轻轻一吻落在她的额头,“待我飞升,她们自见分晓。”
“虽说你现在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可是飞升哪有那么容易呀。”月听眨了眨眼睛,“还是别想那么多啦!”
姜风遥能够感受到,此刻的宴辛并未心生魔障,魔气缠身。
“你猜猜我这几日在做什么?”月听一脸神秘地看着宴辛,而后露出偷笑的窃喜神情来,凑到宴辛的耳边,“我在织嫁衣哦!”
她似乎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表达感情总是直白而热烈,从不加以掩饰。
宴辛冷清的神情因她的靠近耳朵微微泛红,“哪有让你准备的……我为你准备了嫁衣……”
“不一样不一样!”月听骄傲地抬着下巴,摇头摆手,“我们龙族成亲的嫁衣,得用我们洗礼后的最后一次蜕皮所织,才算圆满呢!”
姜风遥说完这话,脑中却突然想起她在魔域中穿的那件黑金色的嫁衣来。
不知为何,宴辛的眼中却好似露出时寂的微恼的神色来。
二人结契大典那日,齐云张灯结彩,一片鲜红的喜庆之色,连建木的身上也挂着飘扬的红绸与轻晃的灯笼。
盛大的仪式在建木的见证下举行。周围有许多人参见典礼,形形色色的面庞或熟悉或陌生,姜风遥却未曾见到青菩真君的身影。
她这才想起,这时他似乎还未曾化形。
但她第一次见到了道心仍存的建木。
蓬勃的枝桠与茂密的树叶无一不彰显着它无与伦比的生命力,灵气充裕流转,只微微靠近便觉浑身灵力充盈起来。
“我明白爱的含义,却始终不懂何为爱。”它的声音无波无澜,如同众生平等的梵音,“宴辛,你比我有悟性。”
有两滴碧绿的液体自建木体内涌出,分别朝着二人眉心而去,“这是我千年凝聚的精血,以作你二人新婚之礼。”
“多谢老祖。”
繁琐典仪之后,被人群簇拥的二人终于在傍晚时分迎来了他们的独处。
月听所着依旧是一袭黑金绣繁纹的嫁衣,一如当时的姜风遥。两人脸上的笑容是那样欣喜与热切,烛火映照的眼眸中,似乎只能看到对方的影子。
那样真挚与热切。
姜风遥甚至再想,此刻的宴辛,就如当时的时寂一般,已经在盘算着吞噬道侣了吗?
还是说人心易变,情浓时的海誓山盟是真的,变心后的心狠手辣也是真的。
他们毫无阻拦地交换了心头血,各自在神魂上烙印上道侣契约。
契约结成的那一刻,灵魂传来的震荡几乎让姜风遥感同身受。
她甚至分不清,这个契约到底是烙印于月听的神魂,还是通过月听烙印于她。
就好像是重复着上次未做完的事,与时寂共同完成了这次的结契。
她不由得抬头看向时寂。
时寂亦皱着眉头,神色露出宴辛不该有的晦暗,神魂似乎想要挣扎着从宴辛体内脱离。
月听在无心山的日子平静而安宁。
但姜风遥越发现,宴辛对于飞升的执念越来越偏执。他距离飞升本就只剩一步之遥,可却迟迟不能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