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1 / 1)

将军令 孙大夫时候 2511 字 7个月前

他们已经太累了,这一仗打得太久太累了,卸林保不住,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在感情上他们毕竟驻守卸林这么久,在上面还没有强硬下达命令要弃城之前,他们唯有战斗到最后一刻。

厉以的兵所剩不多了,死了很多。当然,或许这期间也逃走了很多。

毕竟怕死是人的天性,在这样的战争和慌乱之下,没有人会记得谁还活着,谁又死了。

那些消失的人,可能后来的人就权当他们战死沙场了,尸骨无存。

所以霍麟曾经说过,一个将士需要有绝对的决心,不是胜利的决心,而是必死的决心。

陈放和唐津就那样大摇大摆的跟着无数受伤的没受伤的穿着战服的穿着素衣的,最后守城者擦肩而过。

在这样的时刻,没有人会去在意,也没有人会去注意,向他们走来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要犯?

陈放环顾着四下的狼藉,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可能很多人不懂,一个国家会花无数的精力去壮大一个军队,绝不仅仅只是因为要壮大一个军队,好让他们能够上战场,能够打胜仗。

其实最初的初衷应该是,如果他们足够强大,或许最后可以免于一战,因为一旦他们的强大,强大到无人敢犯。那么,战争的脚步便会离他们很远。

“军医呢……”不远处突然传来了急切的声音,语气里尽是绝望,然后回答他的是更加的绝望,“军医已经死了……他死了……”

在这样已然完全失控的环境里,谁也救不了救,这才是真正的生死有命。

道理很明白,但是陈放的心情依旧忍不住的跟着颤抖,这种感觉他曾经经历过无数次,没有军医是绝望的,有军医却药石无医的感觉更加的绝望,他曾经亲眼见过无数个生命从他眼前消失,而且都是曾经生死与共的兄弟。

声嘶力竭的哭吼声从身后传来,一个生命的消逝就是这么简单的。

陈放控制不住自己停下的脚步,他呆站在原地,突然不敢回头看,战场都是相通的。

“现在我们做什么?”身边的唐津触了触他的肩膀,陈放突然有些疲惫的就地坐了下去。

“哎,坐着干嘛啊?我问你现在干嘛?就在这城里晃悠?还是想办法打听一下厉以?”

唐津看着陈放坐下了,满脸都是无语,这时候坐着干嘛?

老实说,他不想愿意在这地多待,他虽然一直在京城没上过战场,但是这个城里,迎面扑来的绝望感还是让他心里不太舒服。

“你去看看现在谁在带着他们打这仗……”陈放双手合十的抵在唇边,此刻这种绝望感让他也难受,这整个城里那种绝望的死气真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算了,我跟你一起去吧……”陈放突然又站了起来,陈放刚一站起来,突然之间沉闷又刺痛耳膜的战鼓突然响了起来,两个人不自觉的对视了一眼,心脏突然就被揪紧了。

刚三三两两坐下都还来不及喘几口气的狼狈将士们突然又一下喧嚷开了,刷刷的起身又开始全往城门口处涌去,尽管视死如归,却还是带着绝望的悲哀。

已经毫无章法可言了,没有人管他们是谁,是好人是坏人,从他们身旁擦肩而过的时候甚至都不看他们一眼。

如果他们是坏人早就动手了,如果他们是好人,呵,哪还有什么好人,现在还继续愿意留在城里的人,都是不怕死和即将死去的人。

陈放突然拉住了一个从他身边跑过的人,那人被拉住之后,转头看他,用极及异样的眼光,这城里没有什么年轻的闲人了,要么跑了,要么也跟着他们一起抗敌了。

“现在谁在带你们打?”陈放问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的望了一眼城楼上的方向,鼓身从上面传来,越加急切。

被问到的那个人,看了眼前的这两个人两眼,然后麻木的开了口,“康副将在城楼上。”

听了这话,陈放二话不说的径直快步飞奔往城楼而去,唐津回过神的时候,陈放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他有些郁闷的叉腰顿在原处,“干什么呢,不管我了吗?”

唐津的身手很好,但好歹他没上过战场啊,这砰砰的鼓声敲得他莫名跟着紧张。

最后唐津看了一眼,同样傻在原地的那个人,轻叹了口气,“要不我跟着你吧……”顿了一下,唐津换了种说法,“我保护,绝不让你死。”

那个人微微蹙了蹙眉,也懒得去理会和计较这是哪冒出来的人,说的话是真是假,他很快就自顾的往前奔去了。

唐津无语的四顾了一下当下,这个时候所有还能战斗的人都在往这边奔。

看样子也就百千来人了,就这么些人,死守着这一座城,倒也是值得佩服的。

第88章

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壮观的场面了,不远处黑压压的一片,所有的敌人都在靠近这座城门。

陈放站在城楼之上,在战鼓之前,他看见了那个身穿战服的人,虽然只看见了他的背影,但在此刻还是让陈放有些眼酸,他在敲着战鼓,背影决然又孤独。

陈放跟这个人曾经有过几面之交,那个时候,他还跟在王爷的身边,而那个人也跟在厉以的身后,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翻脸,还不曾成为敌人。

陈放快步走到了那个人的身边,那个人抬眸看见了陈放,眼底微微有些诧异,但这诧异只是一闪而过便淹没在了人潮逼近的震踏声里。

不管他们曾经是什么身份,或者也曾对立过,但在这一刻,眼底有些不言而喻的情绪在涌动。

人群和声音都在逼近,那响彻天际的喊杀声,即使是隔着城门,都让唐津感觉有些头皮发麻。

城门被打开了,将士们一拥而出,唐津跟着的他之前说要跟着的那个人。

那个人二话不说的就冲出了城门,唐津赶紧一把拉住了他,“你干嘛?”

唐津这话是用吼的,这个时候杀戮的声音已经太大了,不吼听不见。

况且在唐津心里此刻也真的想吼,他不能理解这个画面,从城门被打开的那一刻起,从他看见门外不远处黑压压的一片人群起。

唐津就很清楚的知道,这城门出了就回不来了,眼下这状况无疑于以卵击石。

那个人回头看着他,麻木且平静,他只说了一句话,「不能让他们进城」。

说完之后,他挣开了唐津的手,跟着他的兄弟们一起冲向了不远处的人潮,以赴死的姿态。

唐津第一次发现,原来信仰这玩意也是会传染的,看着那个人义无反顾的身影,他觉得在这个时候,他如果回头,他好像都不足以能被为一个人。

可明明他是一个要犯,可明明京城之中没有一个人对他有过情谊,没人为他求过半份情,这里的战事成与败,又跟他有何关系?输赢又跟他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