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本该就是这样的，无论那个人多像苏敛，那都是陈笙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霍麟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给。

他抱着怀里的重量，又想起了那一天苏敛离开的身影，根本没有人知道究竟是哪一次不经意的转身就是永别了，他紧紧搂着怀里的人，像是要抓回当天从他眼底离去的苏敛。

气氛莫名的就僵持不下了，紧随其后而来的白横站在霍麟的身侧，他转头看着霍麟，霍麟此刻的脸色很是严肃，白横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站在对面的陈笙，陈笙脸上的表情不算太明显，至少不像霍麟那么明显的看得出来心底的不悦，但是陈笙眼底的情绪却似乎也不肯让步。

“来了来了，谁受伤了……”抱着个药箱的老头子急匆匆的跑了上来，左右张望着，看见霍麟怀里面色苍白的人的时候，微微松了口气，终于看见他的病人了，却又在下一瞬眉头蹙了起来，几个人看着大夫的样子，心里隐隐都明白，或许情况不容乐观。

“快把人放到床上，我看看……”大夫看着几个人，不明白都站在这里干什么。

“将军，把人给我吧……”陈笙再一次开了口。

霍麟感觉到有人拉了自己的衣角，他垂眸看见陈放还是紧紧的拉着他的衣角，陈放深深蹙眉，看起来很难受，像是挣扎着想要醒过来。

可是他醒不过来，他没办法睁开眼睛，可是他的嘴巴动了动，极低的声音，可是霍麟还是能够听见，他说的是，“王爷……”

霍麟眼底的坚决不让步慢慢的消散了下去，陈笙叹了口气径直把人从他怀里抱走了，陈笙抱着陈放进了房，大夫也跟着跑了进去，霍麟却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白横看着霍麟，他猜不透霍麟此刻的心情，但是霍麟心情不好却是肉眼可见的。

霍麟一动不动的呆站了好一会儿，突然转身默默的下了楼，白横隔着几步的距离跟在霍麟是身后，霍麟一步一步往下，走到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他一屁股坐了下去。

白横跟着坐了下来，只是安静的看着霍麟，他不知道此刻霍麟是否想说话。

霍麟沉默的坐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看向了白横，他有些苦涩的笑了笑，“我是不是失态了？”

「将军」白横似乎叹了一口气，“我们从未如此平静的远行过。”

他们都能够感觉到现在和从前的不同，以前的时候，大黑很能折腾，哪怕是在山林里营过夜，大黑都能在大半夜的把他们拎起来去搞野味来吃，奇怪的是，苏敛竟然每一次都异常的配合他，那个时候，哪怕不知生命会在何时结束，却总还是过得自在随心。

霍麟看着白横，很多事情他们都记得的，但是回不去了，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

两个人都没有继续再说话，有些过去不需要再提起，提起只会让彼此更难受，白横垂眸看着脚下的台阶，然后又开了口，“将军，我没看到大黑，你说他们把大黑藏哪了？”

虽然出了京城，但是，看着他们的眼睛依旧不少，这浩浩荡荡的人群里，太多分不清敌友。

霍麟看着白横，目光里有些落寞，他摇了摇头，“陈放把药带回来，我们不必知道大黑在哪，我们只要知道，他能活着就好了，他……”霍麟看着白横，语气有些艰难，“他再也不属于霍家军了……”

大黑活着，他们纵然是开心的，但是大黑，永远不可能再与他们为伴了。

不仅仅是因为大黑那敏感的身份，大黑是被通缉的要犯，更重要的是，大黑不会再愿意跟着霍麟了，大黑愿意跟随的是苏敛，苏敛不在了，大黑也跟着留不住了。

白横看着霍麟，有些欲言又止，大黑是一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人，从他对苏敛的态度就知道，他是一个愿意报恩的人。

那么，如果现在陈笙救了他，大黑会不会以后跟了陈笙，那他们之间，从此会不会变成了敌对者？

若是大黑往后只有自在的，即使不跟他们为伴，他们也是欣慰的。但是，如果大黑跟了陈笙呢？往后又该如何去面对？

霍麟盯盯看了白横好一会儿，突然又摇了摇头，“或许我一开始就错了……”

当初皇后对将军府有恩不假，不管他和陈黎有没有过感情，他应该都是要拥护着殿下的。

但是，苏敛不欠陈黎的，大黑也不欠陈黎的，霍家军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欠陈黎。

霍家军的将士们很简单，他们就是纯粹的心怀里惦记着百姓的安危而已，说得难听一点，只要不跟他们霍家军过不去，只要战事平稳，百姓安居，谁做皇帝对他们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将军府的恩情不应该由霍家军的任何一个人来替他还，不损害霍家军的前提下，霍麟可以以将军的身份全力拥护陈黎。但是，若是需要霍家军付出代价的，就该另当别论。

但是这些，霍麟似乎明白得有点晚了，他在陈黎放弃苏敛的时候就该问一句凭什么了。

霍麟伸手握住了白横的手臂，紧紧的握住他，“他们信奉我总会把我的一切都放大，你知道的，我其实，是一个很糟糕的人……”

霍麟不像所有人以为的那样，威风凛凛，聪明强大，他并不是一个任何事情都对的人，他其实害怕被无条件的信奉，他负不起这样的责任，所有人的命运都应该由自己决定而不是霍麟。

很多人愿意为霍麟去死，不问是非，不问对错，可霍麟心里该有对错，什么牺牲是值得的，什么是不值得的，霍麟应该有自己的界线，可偏偏霍麟的这一条线，在之前的很久很久里，都发生了偏斜，他的偏斜在于他爱过陈黎，而苏敛的偏斜在于他也爱着霍麟。

于是霍麟都对，于是他什么都愿意，于是对也是对，错也是对，于是，他失去了苏敛。

“看着我，别让我把霍家军给毁了……”别再让他像失去苏敛似的再失去更多的人了，特别是这些人都是无条件的相信着他的。

白横笑了笑，轻轻回拍了霍麟的手背，“将军，想不想喝点酒？”

白横当然明白，明白霍麟说的那些话，霍麟是打过很多胜仗不假，对于百姓们来说，霍麟就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绝对的战神，可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究竟失去了多少性命才赢下那每一场战事的，那是用生命堆积起来的荣耀，是属于霍家军的，不是属于霍麟一个人的。

霍麟不过也是一个平凡的人，霍麟也会有喜怒和生死。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对霍麟的信奉，如果不是有那么多人愿意为霍麟而死，任凭霍麟再厉害，也会死上那么一两回的。而这其中，一命换命豁出去的，就算苏敛最奋不顾身了。

苏敛真的为霍麟档过无数的刀剑了，可苏敛爱他啊，就是因为苏敛的爱，让他在那些时光里学会了理所当然，可这世上，世人的性命皆此一次，谁又该为谁而死？

第49章

霍麟看着白横把酒放到桌子上的时候，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真的要喝吗？”

“心情不好的时候，喝一点会开心起来的……”白横看着霍麟，瘪嘴有些不太自然，这话从大黑嘴里说出来应该是再自然不过了。

反正大黑想喝酒想吃肉，想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能找到理由，但是这话若是由白横嘴里说出来，确实怪。

“哈哈……”霍麟笑了笑，却还是点了点头，“喝吧喝吧……”

霍麟自顾的拉了一坛酒到自己的面前，然后仰头喝了一大口，咽下之后目光下意识的望向了门口，与其说望着门口，不如说，他望向的是陈笙房间的那个方向。

他们两个现在此刻在的，正是陈笙房间的正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