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那个人微微叹了口气，放弃了继续戴面具的想法，转移了话题。

霍麟看着他，突然微微垂下了眸子，霍麟的目光望着地面，他缓缓开了口，“你愿不愿意跟着我？”霍麟这句话像是酝酿许久，又像是脱口而出。

那个人侧头看他，眼底的探究又多了几分，霍麟轻笑着摇头，“我没有其他的意思，你的身手很好，瑞王给你什么，我尽力也给。”

那个人突然笑了笑，语气里微微带着丝讽意，“将军莫不是怕了？我跟着你做什么？上战场吗？我听说跟着你上战场的那些身边的人的命运都不太好啊，将军还是让我多活几年吧。”

霍麟看着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却又选择了沉默，霍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因为他说的似乎是对的，他身边的人都没有好结果。

霍麟尊重他的想法，他也不是非得勉强，他看得出来瑞王很看重这个人，很多时候都带着身边，他不是非要夺人所爱，他只是，有时候很想身边有个人陪着。

不是为了陪他上战场，就只是陪着他而已，他绝不会让他身边的人再受一丝一毫的风险。

那个人微微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睛看着霍麟，有些失笑，“所以将军是真的不打算睡觉了？”

“我今天很累了，将军能不能回了？”大半夜不是所有人都不需要睡觉的，没理由眼所有人陪着他霍麟失眠。

“去吧……”霍麟笑了笑，瞟了一眼房间的方向，示意他进去睡觉不必理会自己。

那个人蹙眉，“将军回去吧，你在这里，我怎么能安心睡呢？”他们这样的人警惕心太强了。

「好」，霍麟异常的好说话，拍拍屁股站了起来，然后看着也跟着站起来的那个人，突然声音轻低的开了口，“你不必防备我，也不必顾忌王爷和殿下的关系，我找你只是因为我觉得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霍麟说这话的时候，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人看，那个人笑了。

那个人笑得异常的不可思议，像是听着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将军竟然有朋友？”

“他不是我朋友，他是……”

“将军，我对这些没有兴趣，我只想跟将军说一句，希望我们这一路能够和平共处。”

和平共处有时候很简单，有时候又很难，特别是当他们的立场不一样的时候。

霍麟看着他，没说话，他只觉得，那个人给他的感觉，真的，很熟悉。

“我知道太子殿下一定不会让王爷好过，这一路，估计不会很轻松，但是将军，殿下让你做什么是你的事情，我的责任是保全王爷的安危。所以，你若是轻举妄动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将军，回吧……”那个人微微伸了个懒腰，然后往房间的方向而去。

抬脚往里的时候，那个人刻意放慢了脚步，他能够感觉到外面的霍麟离开了，才安心的关上了房门，两步踏到床边，他没有躺下，而是双脚盘坐在床上打起了坐。

心情无法平静的时候，打个坐让自己放松下来，其实是有用的，现在的他已经很快就能够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不去过多的在意和探究霍麟的话，那些没有意义，太多事情已经分辨不出谁对谁错，他只需要记住那个结果。

结果是，不管霍麟心里怎么想，不管霍麟内疚与否，不管霍麟对他是否有那么一丝的情意，他会死，这个才是事实与结果，自尽是他自己的选择，不自尽他也会死于刑场。

很多事情想明白之后，爱恨便变得极及的简单了。

霍麟回到府上之后，天已经快亮了，他进了房间甩了鞋，然后大大咧咧仰躺在了床上。

他举起手侧头看着自己手心的伤口，仔仔细细的观看着，苏敛的剑还是很好的，以往每一次沾了血，苏敛都会把自己的剑擦得干干净净，苏敛有那样的魔力，当他把一切擦拭干净之后，你会觉得他依旧干净，依旧单纯如初。

苏敛身上的那股气质，是霍麟永远都不可及的，苏敛太干净了，而他霍麟并不是。

像是一个行走于地狱的天使，每每看见那样的苏敛，霍麟有时候也会心里恶魔作祟，在最当初，他会默认了和苏敛在一起，就是因为，他觉得他是享受的，享受那种拥有这个世界上最纯粹的人的那种成就感，享受那个最干净的人为他沉沦的感觉。

苏敛太好了，好到霍麟甚至不觉得他霍麟这样的人能够与之匹配，他甚至从来没有把苏敛放在他另一半的位置上，他怎么配得上苏敛，他配不上，但他想独占。

“苏敛，我还是很不堪啊……”

霍麟把手放了下来，他依旧不堪，他不动声色的镇压着内心里所有的不安分和寂寞。

可他真的很寂寞，苏敛死人之后，他真的感觉到了整个世界的寂静了的那种寂寞。

他若是不寂寞，他今天晚上又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他怎么会对一个立场对立的人说，你愿意跟着我吗？

他始终和苏敛不同，他庸俗不堪极了，他爱苏敛，但他做不到苏敛那般，苏敛能用死去证明这一生唯一的那一场，但他霍麟做不到，他做不到啊……

第44章

出发的时间很快就定了下来，毕竟这样的事情不能够拖，对于战场上的人来说，多等一天就等于多一天的的危险，多等一天就得多付出很多的生命，这一点，霍麟比任何人都清楚。

临行的前一夜，陈黎再次出现在了将军府，换下了他华丽的服装，带着几壶藏酒，就像很久以前霍麟的每一次即将远行一样，那个时候，他是在为他喜欢的人践行。

看见陈黎的时候霍麟微微有些诧异，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和状态，陈黎还会再一次的出现在这里，确实是一件霍麟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或许在陈黎和霍麟的心里，很多事情还是不一样的，陈黎被爱过太久，他始终都不习惯也不愿意接受他这么就轻易失去了霍麟的这件事情，在他心里，他始终还是觉得霍麟在跟他置气，总有一天，霍麟气消了之后，他们还是能够回到从前的。

但是在霍麟这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在以前是一件很难以想象的事情，他必须承认他确实喜欢过陈黎，所以在这之前他甚至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是会放弃陈黎的。

可是突然之间，他就放下了，放下得理所应当，霍麟确实没有资格去怪任何人，在感情上，他没有对得起任何一个人，无论是陈黎或是苏敛。

“殿下，你怎么来了？”霍麟看着陈黎，又看着陈黎手上的酒，他应该明白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他想装傻。

“我来为你践行……”陈黎看着霍麟还是把后面的那一句给咽了下去，他想说的是，以前不都是他给他践行的吗？以前不都是他跟他说来平安归来的吗？

霍麟把他们之间的一切都推翻了，霍麟一直以来都在扮演着一个好情人的角色，他一直放纵着陈黎。

甚至于是宠溺，是他告诉陈黎，自己为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却又偏偏不告诉陈黎，他这样一个愿意为陈黎去死的人，究竟什么是他的底线。

陈黎就这样在毫无知觉之中踩了霍麟的底线，他甚至都根本就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对一个人好的时候是真的好，对一个人残忍的时候也是真的残忍，这就是霍麟。

人都已经来了，不管出于什么，霍麟都断没有赶人的道理，霍麟还是一路带着陈黎来到了后院的亭子里，「殿下，请坐」霍麟还是微微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陈黎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