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下坠。
下坠的过程漫长、让人不适,余嘉圆却奇异的放空了思绪,抬起头长长望了出去。
没有星星,光污染严重的地方夜空像蒙了一层罩纱。
“小心!”
余嘉圆心一沉,才意识到自己还没落在实地,他终于注意到因为缺少摩擦力而抓不住绳索的手,他控制不住速度了。
一切说起来很漫长,实际上只是短短几秒,余嘉圆继续下望,望进谢小方焦急的眼和张开的手。
余嘉圆闭上眼、松开了手。
短暂的失重感后,余嘉圆落进一个温暖馨香的怀抱,谢小方轻轻“唔”了声,胳膊一阵剧痛,但他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
“砰砰砰”,分不清到底是属于谁的心跳,那么急促,那么有力。
“快点走,抓紧时间。”
余嘉圆这才注意到在谢小方身边,本该很明显能被看见的邱行光。
来不及多想,谢小方强忍着因强烈外力剧痛无力的胳膊,拉住余嘉圆就朝身侧的车上去。
涂政在驾驶位,他难得看起来如此严肃认真,车门刚刚关上,他便抿紧唇一脚踩上油门。
车厢内没有任何人说话,没有车载音乐、只有发动机和空调的长久持续的低微噪音。
谢小方虚虚环着余嘉圆,软垂的胳膊看起来丧失了所有力气。
余嘉圆耐不住先开了口:“你胳膊......你不用接我的,摔不坏人。你怎么办呢?别脱臼,或者......不会骨折吧?”
不等谢小方开口,邱行光非常粗鲁地把谢小方胳膊从余嘉圆身上扯下来,检查零件似的翻来覆去折腾一遍,随口道:“没什么大事,顶多是拉伤,离心脏远着呢,你知道他没用还敢往他那儿扑?”
余嘉圆垂下睫毛,他不知道怎么接话。
谢小方翻邱行光一眼,但既得利益者向来不会多说话,他安安静静地很依赖地把脸颊埋进余嘉圆脖颈里,小狗似的拱了拱。
涂政也有了新的反应,他很夸张地干呕一下,用力到顺势翻起白眼。
余嘉圆很尴尬,转移话题小声提问:“咱们现在去哪儿?”
“去我家。”谢小方说:“然后我安排你和你妈去国外,只要出去了,赵安乾很难再直接拿捏到你,而且不用担心,我会跟你妈解释,说你是去做交换生,我会安排好你们全部的生活。”
余嘉圆没有开口,但不用他开口。
涂政冷嗤一声:“好家伙,不用被赵安乾拿捏,可就要被你吃的死死的了,他们俩黑户跟着你,被你玩死的都没地方说。”
“册那你闭嘴能死啊?!这时候了还搞什么内部分裂,有本事你想个更好的办法啊!”
“有空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不如祈祷下赶快顺利到上海再说吧。”邱行光一针见血,问余嘉圆:“你出来的时候没有被察觉吧?越晚被发现你不在家,咱们就能走得越远一点。”
余嘉圆喉结紧张地滑动,在他出口前先发出刺耳声音的是他的手机,谢小方率先在他口袋里摸了出来,来电显示赫然是赵安乾的名字。
涂政挑眉:“完蛋,好的不灵坏的灵了。”
谢小方直接挂断拉黑关机一条龙,事已至此,除了油门踩到油箱里也没别的办法了。
紧张的氛围再次笼罩进狭小密闭的车厢里。
还是晚了一步,他们甚至来不及上高速,导航显示高速上发生大型事故,京沪高速直接封了入口。
“他疯了吧?!”涂政将地图放大缩小,卫星上根本没有任何关于事故的提示:“他手能伸这么长?”
谢小方沉思片刻,坚定开口:“那先缓缓,直接去郊区,找机会让圆圆和他妈妈再一起离开。”
第251章 第二百五十一章
跨年倒数的环节刚过,赵安乾便不着痕迹地准备打算提前离场。
奈何眼睛尖的大有人在,隔着几个位置传来声音:“小赵,这就打算走了吗?不等散场咱们出去吃个便饭?都不是生人,主要是文娱部几个领导牵线搭桥。”
他们这些人都没什么过年过节的意识,露个脸看联欢是一码事,但心里真没什么休闲娱乐的兴致,反而更像一场加班,他们不是普通基层的科员或者打工仔,看似没什么太多劳累的活要亲力亲为,但至此也上升了新的高度,每次见人都无异于一场高强度的战争,一点没办法行差踏错。
赵安乾转过头陪着笑,小弧度弓起一点脊梁,小声说:“您见谅,改天我来请,往年都无所谓,这不是赶上我儿子秋天生,第一个除夕我总得陪一陪。”
“哎呦人老了不中用忘了这茬,不过也怪你,满月酒都不知道请我,我要是喝上这顿,怎么也不能忘。”
“哪里哪里,事情太多谁也没请,那今天就先这样了?您新春大吉。”
赵安乾打着哈哈顺着不引人注意的通道在安保的陪同下离开,方转过身,他脸上所有表情便被橡皮擦抹过似的消失掉,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
孙秘书在接到赵安乾信息时就已经往停车场近出口过去提前等了,赵安乾身影刚出现,他立刻小跑着迎上去。
“领导。”孙秘书没有问赵安乾为什么提前出来,而是顺手掏出一瓶眼药水递过去,关切道:“里面灯光有点太刺眼了。”
赵安乾没接,事实上在他站在车边和孙秘书并肩而立的足足一分钟里,赵安乾没说任何一个字、没表露出任何一个情绪,他只是望着停车场出口黑洞洞的向上的通道,镜片上光斑晦暗。
终于,或许是第一分零一秒,赵安乾吐出一口气,他发出因太突然而让孙秘书都觉得有点陌生的低哑嗓声:“给我一根烟。”
孙秘书一愣,随机忙打开后备箱翻找,亏得司机的好习惯,后面还有两条细中华。
孙秘书拆个包装给自己拆出满脑门儿汗,时间忽然变得好漫长,但赵安乾没有催促,想来没过去多久,而在这么紧凑的时间里,孙秘书的脑子也不是全然停止运转。
他虽然还不知道任何消息,但凡事都有自己的运行逻辑,有因才有果,赵安乾是为了谁戒烟,如今就有很大可能为谁再吸烟。
孙秘书有了大概猜测,在给赵安乾点烟的时候试探性说了句:“大过年的。”
顶着赵安乾有些莫名的眼神,孙秘书意识到这话太“懂得都懂”了,又腆着脸笑,补充一句:“还是孩子。忍一忍呗。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