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妈，天一冷不爱吃饭。”谢小方恹恹的，他之前在车上五内俱焚地吐了两口血，之后也去医院看了，说是过分情绪激动引发的机体应激反应，胃部收缩太严重诱发胃黏膜糜烂进而出血，要注意情绪，好好休养而已。

谢小方并不怎么在意医嘱，但莫名想起汪泉曾经跟他说过，胃是情绪器官，开心踏实的时候就会暖洋洋有着落。但说实话，从前谢小方的胃总有着落，能让他开心放纵的事太多，汪泉那些话对他来说无非只多一个小小的记忆点。但现在谢小方开始胃痛，只有余嘉圆才让他从心理继而身体痛。

“不爱吃也得吃，走吧，陪我去吃午饭。”

谢小方露出几分尴尬，姚稚京这才发现自从自己走进这个咖啡厅后，老早就来等的谢小方从没起过身。

姚稚京眼神变了，谢小方及时止损、坦白从宽：“前段时间摔伤了腿，要再养养，没事的妈妈。”

姚稚京咬住嘴唇，眼圈兀地红了，她心疼儿子也就比心疼自己少一点点，眼见着谢小方的状态一次比一次差，姚稚京的忍耐也到头了。

别说是赵安乾、余嘉圆，就算是谢清锋有一天不疼谢小方了，或者是敢有别的儿子了，姚稚京对他都不会留情面。

“行了，走吧，我又不会嫌弃你。”姚稚京淡淡看他：“站不起来了？”

谢小方笑的谄媚，挥手叫服务生把他的拐杖从柜台后面拎出来。

姚稚京刻意不去看谢小方笨手笨脚拄拐的场景，在司机开门时率先上了车。

在余嘉圆鼓足勇气主动打给姚稚京电话但聊天无疾而终后，余嘉圆再见到姚稚京。

她架着一副巨大的墨镜，未施粉黛的皮肤光洁如玉，别说皱纹，毛孔都不见一丝。桌子上精致的下午茶甜点她一口没动，只把手里一小杯桑森玫瑰花茶喝了半天。

“阿姨。”余嘉圆抱着包束手束脚坐在她对面，余嘉圆正打算去图书馆的时候接到她电话，来不及收拾就紧赶慢赶过来。

“吃点东西吧。”姚稚京笑着对他说。

余嘉圆垂着头轻声说：“您直接说就好了。”

“嗯。你想通了？”

余嘉圆神奇的明白她意思，这回他并不犹豫，轻轻点头。

“你诚实，我也跟你说实话，我知道你不想跟小芳在一起，但我也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姚稚京放下手里的杯子，继续道：“我不同意不是因为你的性别、你的家庭或者你身边其他的男人，我是个母亲，我不想孩子受伤，小芳太爱你了，他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在意了，但你不爱他，或者你没那么爱他。”

余嘉圆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提这一嘴，今天的会面不是为了聊关于赵安乾的事情吗？

刚才那番话只是铺垫，姚稚京再次开口：“我要说的是，你如果做好打算，以后的结果如果不受控制，我不会花更多余心力去管你，因为你应该也知道赵安乾有多难搞。”

余嘉圆放在腿上的手不受控制地紧攥一把。

但姚稚京足够张弛有度：“不过我不是过河拆桥的人，我会在事情彻底掀出来之前尽可能安排好你，你带着你妈妈出国的一切证件和资金我都会处理好，我也希望你平平安安走远点，这样也能死了小芳的心。”

余嘉圆说：“我不想出国。”

“你爸爸最多还有一年半就要出来了，你觉得到时候他还能给你安生日子过吗？到时候前有狼后有虎，你舍得你跟你妈妈就这样被搓磨一辈子。而这已经是我说的最好的情况，赵安乾和赵安乾的政敌可不是吃素的，足够你一家死得悄无声息。”

余嘉圆微微皱起眉，在今天之前，姚稚京说的所有事情他好像都没想过，他只想到他恨赵安乾，他想脱离赵安乾，理所当然的觉得仅仅给赵安乾找点麻烦就好了，他不会想到之后那么血淋淋的可能性。

余嘉圆再有主意再自觉孤勇，但到底也就是个没被社会过多浸染的十几岁的孩子，理所当然的在听到姚稚京这些话后，很卑劣的，他的第一反应是退却。

“阿姨，我，我还有作业没做完......”

“我理解你的任何选择，不过人在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上通常没有太多选择权，你可以离开，继续过你自己都不知道未来的生活，我以后不会再联系你。”

余嘉圆额上沁出一层冷汗：“我......”

“我再多说一句，人不光是为自己活的，想想你的朋友，你的被蒙在鼓里的家人，宝贝，你有看过福尔摩斯吗，当法律无法给受害者带来正义的时候，私人报复从这一刻开始，就是正当甚至高尚的。”姚稚京温柔道：“我的私心是自己的孩子，再次才是自己的家族，你呢，你的自由，你给别人的交代，就不值得你冒任何风险吗？”

余嘉圆缓缓吐出一口很长的气，他的目光涣散一瞬，低声道：“我明白，但有很多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可能需要您教我。”

姚稚京勾起嘴唇，耐心道：“我会的。”

余嘉圆开始频繁地联系赵安乾，刚开学时许诺给谢小方的时间如今全转移到赵安乾那边，赵安乾不是自作多情的人，当然还不至于觉得余嘉圆为了他一下子就转了性子，赵安乾一方面难以拒绝余嘉圆，一方面还叫人去查了查余嘉圆最近动态。

余嘉圆没什么异常，一直在学校里正常学习上课，倒是有出去一次，在商场里买了点书出来而已。余嘉圆也有快一星期没见谢小方了，上次跟谢小方见面遇到了邱行光，赵安乾觉得倒是能串上。

别的一些无关余嘉圆的比较重要的事情就是谢小方那腿，赵安乾觉得算他活该，没创死他算他命大。想想算了他还是别死了，不然到时候谢家疯起来肯定找余嘉圆麻烦，毕竟谢小方那事儿算是看完余嘉圆回家的路上搞出来的。

赵安乾并没有太把谢小方当回事，在赵安乾看来谢小方跟条蠢狗没区别，虽然说他之前总黏在余嘉圆身边很烦，但赵安乾调整好心态，只当是条狗嗦愣了几口自己的肉骨头，恶心归恶心，洗洗涮涮后倒也不是不能再吃。

锅盖掀开，水雾氤氲中正好是一锅排骨，这几天赵安乾终于清闲点，回家早就有时间做点好吃的，余嘉圆之前生病，身体一直没养好，食补总胜过药补，给他多补充点营养。

余嘉圆吃饭一点不精细，菜汤拌了一碗，土豆搅碎了黏糊糊地裹满每一个饭粒，小猪似的低着头吃，期间很少夹菜。

“吃排骨，特意选的，每一块上面都有脆骨。”

余嘉圆病过后不爱吃肉，觉得有不好的味道，他敷衍赵安乾有了经验，知道光拒绝没有用，提起筷子夹了最大的一块塞进赵安乾碗里，哄宝宝似的说：“你工作辛苦，你先吃哦。”

赵安乾举着筷子愣愣看他半天，看笑了：“我可没差你嘴里一口，少开我玩笑。”

“我爱吃土豆。”

“我看你像土豆，学些挑食的毛病，非要我喂你？”

余嘉圆叹了口气，但还不算不知好歹，乖乖吃饭。

“别嫌我烦，你不想长个儿吗？”

余嘉圆没想到自己都听话了赵安乾还要唠叨，但说心里话，余嘉圆并不显得讨厌，从赵安乾很久之前开始盯着他吃饭开始，余嘉圆排斥的也只是“吃饭”这个行为，而不是赵安乾的动机。

还是因为余嘉圆的生长环境，饿不死就行，没人会看着他吃饭，更没人哄着他吃饭，更甚至有很多时候都需要他踢父母准备饭菜，余嘉圆最害怕的是吃饭的时候他爸发火，他爸会摔盘子摔碗，丢一只狗饭盆似的把余嘉圆一碗酱油拌饭丢出家门，在余嘉圆出去捡的时候锁上门，接下来的节目里没有余嘉圆，受害者变成余秀芝。

往事在记忆里依然褪色，但每次想起来都纤毫毕现，余嘉圆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今天忽然再次想起，当他有所意识的时候，眼泪已经顺着碗沿掉进饭里。

很快他被赵安乾夺下筷子，抱孩子一样托着屁股揽住背抱到沙发上坐，赵安乾摸他头发，竟然问：“我很凶了？”

余嘉圆搂住他脖子抿起嘴摇头，赵安乾给他擦干净眼泪，似乎是叹了口气：“好吧，今天做的菜没问你意见，你想吃什么呢？我给你重新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