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别耽误我时间。”

“不饿......”

“不饿也吃,胃里没东西输液不难受吗?”

余嘉圆抿紧嘴唇不动,话也不说,贝壳小勺从嘴唇边摩挲半天,余嘉圆生不张嘴。

“要惹我生气?”

“嗓子,太疼了,恶心。”余嘉圆扭开脸,低低道:“你要罚我,就罚吧,现在。”

于是赵安乾知道,这到底是个孩子,无论余嘉圆自己有没有意识到,他这话表明了他对自己同样迁怒,余嘉圆心里有郁气。

赵安乾没有再凶他,谢小方做得太过分了点,在余嘉圆眼里简直就是莫名其妙、无妄之灾,其实也确实如此。

“好了,别委屈了。”赵安乾放软了点语气,对他算得上解释了句:“谢小方让人惯坏了,他脾气太坏,如果我劝了,他怕是要闹的更厉害。”

“我让医生多给你开几天病房,你在这里住着躲躲清闲,还有四五天开学了吧,住到开学。”

昨晚的事,对余嘉圆的伤害远比落在表面上的严重许多,他不能被三言两语就安抚住,他记起仇,哪怕心里知道赵安乾没有一定救他的理由,知道谢小方才是施暴者,但不妨碍他程度相同的提防仇恨这两个男人。

余嘉圆真的身心俱疲,他不想再笑话似的妄图左右逢源,反正他们想伤害,总有一万种借口,不,甚至都不需要借口,就像有些人心情不好的时候走在路上就会去踹流浪猫狗一脚,完全没有道理的事。

“余嘉圆,乖乖听我的话,我耐心不多。”赵安乾把勺子丢进碗里,冷声道:“自己吃,不吃我就找个能喂你吃的,让王权兴把你妈接过来?”

余嘉圆心脏一缩,颤抖着抬起头来望向他,赵安乾似乎叹了口气,又变了松弛温和的面目逗他:“我马上就走了,辛苦你忍忍,嗯?”

余嘉圆哆嗦着手捧起碗,谢小方就是这时候进来了。

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谢小方拎着两只空荡荡的爪子大摇大摆走进来,他竟然还有脸抱怨,上来就兴师问罪:“赵哥你怎么都不等我一起,我过来都找不清路,在这一层转了好几圈。”

赵安乾并不理他,垂着头回复手机信息。

谢小方白他一眼,绕到余嘉圆另一边,凑上去娇滴滴地说:“你吃什么呢?”

余嘉圆低垂的睫毛不住乱抖,端着碗的手更颤的厉害,他动作幅度很小地把背慢慢往后贴,谢小方跟着他动,始终把距离把持在近的几乎鼻尖贴鼻尖的固定范围,谢小方问他:“怎么了呀?”

他忽然笑了,白森森的牙齿闪着寒光,他很自得地歪着头去贴余嘉圆的脸,道:“知道怕了啊?”

余嘉圆头埋得更低,碗都快要端不住,他没有说话,只有急促轻微的倒气声闷闷响起。

谢小方看余嘉圆这样还觉得算挺新鲜,毕竟在他眼里,余嘉圆闹脾气表达讨厌而不理他,跟因为畏惧不理他是完全两种不同的意义,谢小方很难不想到赵安乾曾经的话,他说自己收拾不住余嘉圆,因为余嘉圆完全不怕他。

现在不就怕了吗。怕了就知道听话了。

“但凡你好好跟着我,少搞些乱七八糟的,也不至于把我气成这样,我不开心,你就活该挨收拾。”谢小方冲余嘉圆微长遮掩的刘海上吹了口气,余嘉圆憔悴恍惚的眉眼短暂的清晰露出来,谢小方来时心上持续了一路的酸涩麻胀再次出现,余嘉圆现在这样似乎也不是他想要的。

“你现在知道我自己在医院多难受了吧,好歹我还知道来看你,你......”

赵安乾像耐心终于耗尽,抬起头来:“他一天没吃东西了,你能不能少说几句?”

“我说话还耽误他吃饭了?吃啊。”

“吃饭的时候不要训他。”

谢小方不以为意地哼哼两声,但到底没继续说什么。

“吃吧,粥还热吗?”

余嘉圆轻轻点头,持着小汤匙慢吞吞往嘴里塞起粥来,明明是很柔软的东西,此时经过破裂的口腔内壁和喉管,却如同沙砾在血肉上翻滚般刺痛,胃里神经性极速收缩,强烈的恶心感瞬间朝上涌,可见脖子上筋脉抽动。

余嘉圆强迫自己咽下这一口,但他高估了自己现在的耐受力,第二口刚到嘴边,他就胡乱放下碗“哇”地吐了出来。

余嘉圆吐的远比他入口的还要多,甚至连刚醒来时多喝的几口水也吐光了,仍是停不下来,抠住床栏的指尖捏到青白,一下一下看着都辛苦至极的干呕。

他吐的是谢小方的方向,太近的距离让谢小方的裤脚都隐约沾了点秽物。

谢小方第一反应不是自己有没有被弄脏,他伸手去抚余嘉圆颤抖起伏的后背,尚在干呕中的余嘉圆条件反射般晃了晃身,连这时候都抵触谢小方确实不含任何恶意的轻微碰触。

谢小方愣住了,他下意识去看赵安乾,脸上全是无措。

赵安乾正欲说什么,手机铃声响起来,他瞥了眼来电显示,神情严肃起来。

“你叫医生来处理,我有点事。”赵安乾站起身,交代一句:“不知道严重程度去看诊断书,别招他了。”

赵安乾不再浪费时间,很快离开,这过程很短暂,在他临出门时电话还未挂断,病房门开关那瞬间,谢小方好像听见他对着话筒叫了声“爸”。

确实是赵平京的电话,他叫赵安乾今天抽空过来一趟。

赵平京不是会在父慈子孝这种无聊的事情上浪费时间的人,除非重要的事情,他们两个都忙,虽然同在北京,但这几年非逢年过节都很少见面。

“钓鱼台六号。”赵安乾对司机道。他心里不痛快,他对赵平京的抵触非常天然,不存在什么深仇大恨,只有自青春期开始就从未疏解过的积压成骨刺的叛逆,但他又深知自己毫无叛逆的理由,他得到了常人无法想象更无法企及的一切,他理应相信来自于层次更高的父辈的经验。在无从选择的范围内争取权限最大的虚假的自由。

赵安乾捏了捏山根,他已经大概猜到赵平京要跟他说的是什么事情了。

赵安乾到的时候刚过午餐点,赵安乾拎着后备箱两袋小米换鞋进门,保姆正在撤餐桌上最后一道菜。

赵安乾已经习惯了,他上学的时候就是如此了,错过饭点之后没什么东西留给他吃,很难说是家教严明还是封建糟粕。

“赵局回来啦,书记在茶室。”

赵安乾点点头,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保姆,随口问道:“我妈出去了?”

保姆笑道:“好像一星期前夫人被返聘了,今天学校排了两节大课,她估计要晚上才能回来。您在家吃晚饭吗?”

“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