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乾觉得他不至于饭量这么小,很快想起来余嘉圆胃不舒服,应该是胃口不好,那就算了。
“那就走吧。”赵安乾率先起身,
余嘉圆坐着一时没动弹,片刻后他试探性问:“赵总,我可以打包吗?”
赵安乾看着他。
“热热明天我吃,自己一个人吃的时候不想做饭。”
赵安乾没有跟他计较,只叫了侍应生过来帮他忙。
余嘉圆终于露了笑模样,声音稍微轻快了点,对赵安乾说谢谢。
赵安乾抿抿唇,看着余嘉圆把打包好的饭菜满满当当拎在手上,赵安乾很难不觉得他没心没肺,这个时候了还这么好满足。
余嘉圆这样的人真的很容易招欺负,想让人知道他的承受力到底在哪里,他怎样才能崩溃,余嘉圆真的很像一条笨狗,早上刚被人恶狠狠揣过两脚,傍晚又没心没肺地转悠回来找吃的,然后又被踹几脚。就好像只要死不了,一切伤害都不会困扰太久似的。
赵安乾并没有第一时间上车,余嘉圆在他旁边陪着他抽烟。
今天没有风,但气温很低,余嘉圆冻得哆哆嗦嗦地跺着脚,跺了会儿,像提起了什么兴致般仔细起来,赵安乾有点疑惑地看着他,正看到他在踩自己的影子。
赵安乾脸上露出些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和笑意,他把烟头踩灭,想牵余嘉圆的手,奈何余嘉圆手上全是东西,没办法配合赵安乾难得的情趣。
于是赵安乾揽住他肩,余嘉圆个子不高,只到赵安乾下巴,被这么一带,几乎是偎在了赵安乾怀里。
余嘉圆吓了一跳,还没等他反应,赵安乾便松开手。
眼前出现了几个中年男人正走过来,一个年纪略大的男人很惊喜地跟赵安乾打了声招呼,热情道:“赵局,来吃饭吗?好巧。”
赵安乾笑着点点头,又说:“也不算太巧,我们已经吃完了,不然可以一起。”
“能见您一面已经很难得了。”那男人视线落在余嘉圆身上,笑问:“这位是?”
余嘉圆把头更低下来,无论什么时候,都无法习惯身份落到明面时的羞耻感。
“是个小辈,远亲家的,叫我叔叔。”
“哈哈这样,怪不得我瞧着这氛围这么融洽。”
余嘉圆马上要埋进地里的头终于抬起了一点,佝偻瑟缩的肩膀也打直了一点。
“嗯,他也在你们学校。”赵安乾对余嘉圆道:“你不认识这位叔叔吗?是你们副校长,以后有事情可以去找他,他不会嫌你麻烦的。”
这回余嘉圆和那男人一同愣住了。
外面寒天冻地,那位校长也是有局要赴,很快口头约定好之后约个饭细聊便各自分开了。
余嘉圆坐在车上,如坐针毡。
余嘉圆不知道赵安乾到底什么意思,是敲打,还是真的好心?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到家后余嘉圆先把打包回来的餐食放进冰箱里,接着马上去喂他的兔子,点点状态稳定了下来,吃的多拉的多,一双黑眼睛晶亮,三瓣嘴时刻翕动个不停,余嘉圆用手指肚小心翼翼碰它脑壳,想着有时间可以去给它买点小玩具和零食了,前两天都不敢买,怕它说死就死浪费钱。
晚上余嘉圆终于可以自己睡,一整天脚不沾地的忙活下来,身体是很疲惫,但他睡不着,房间里只有兔子磨牙的“嘁嘁喳喳”的动静时刻响个不停,脑子里重又变得混乱纷杂起来,他赶在被负面情绪侵袭前猛然坐起身。
公共换衣间改成的卧室真的很小,只放了一张床一张床头柜和一组衣柜,书桌这样奢侈的东西是没有的,幸好余嘉圆也并不那么需要,他轻手轻脚地下床,拉开衣柜,里面东西并不太多,余嘉圆扒拉出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而后把自己的书包和床头上充电的小台灯一起堆进去。
余嘉圆光着脚钻进衣柜,两扇薄薄的门关上,台灯打开,小小的空间给了余嘉圆莫大的安全感,恍惚间又回到了某个夏季尽头的夜晚,他就是这样把干燥发脆的秸秆堆轻轻拨开一个可以供人进出的小口,钻进去之后还可以再用折断的秸秆重新把入口填充起来,里面空气不太流通,有着独属于植物和土壤的清香味,很暖和,在难得有自己时间的时候,余嘉圆会在里面待上很久, 看一整本闲书,或者抱着谁家散养的乖巧的猫猫狗狗睡上一个漫长的午觉,如果他懂些浪漫的形容,这何尝不是一种夏季限定。
余嘉圆蜷在衣柜里睡着了,充电的台灯因为电量不足灯光越来越弱,历史书一角还挂在他手边。
余嘉圆做了噩梦,他站在空荡荡的看不见尽头的长廊里,惨白无机质的顶光晃着他的上半身,安全通道牌的幽幽暗绿色照亮他下半身,灵魂深处骤然传来深刻的痛意,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他像活生生被这条线一遍遍腰斩。
他拼了命的开始跑,但无论他气喘吁吁的跑了多久,永远都逃不开这条走廊,更逃不开这诡谲阴森的两道光。余嘉圆将会永远记住这条走廊,每一个细节都在这见不到解脱的逃亡中印在他脑海里,墙皮的斑驳、门板的裂纹、天花板上未补的缺口......
更恐怖的事情还在继续,走廊上的病房一间一间消失了,雪白的墙延伸到尽头,尽头还剩下一间灯光温暖的病房。
余嘉圆不受控制的一步步走过去,他透过狭窄的四方玻璃看进去,里面窗明几净阳光和煦,但里面说笑着的赫然是三头恶魔。
它们牙齿尖锐,双目猩红,一人捧着一碗人骨熬成的浓汤津津有味地啜饮,余嘉圆听见他们兴致勃勃的在说,说要把他捉出来开膛破肚煎烤烹炸。
余嘉圆被捉住了,它们绑住他的手脚,蒙住他的眼睛,活生生地将他敲骨吸髓。
下雨了,雨声很大,恶毒的笑声也大,有恶魔的面具掉下来,后面那样一张艳若桃李的脸,是谢小方,是谢小方,一直以来都是谢小方。
怎么可以是他呢,他任性霸道、自私自利、不知轻重,可他不能那么恶毒,不能犯罪。
余嘉圆开始哭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好疼,真的好疼,到处都疼,分不清哪里更疼。一切都是假的,拯救是假、甜蜜是假、爱意更是假,他就是什么都不配得到,可他一开始明明什么都没想得到,为什么要经受这些?
当头一刀狠狠落下来,余嘉圆呜咽着胡乱挣扎,终于睁开了眼睛。
衣柜里黑漆漆,余嘉圆眼珠都转不动,赫然还魇在梦里。
缓了很久后余嘉圆才恢复神智,他在黑暗里缓缓眨了眨眼,脸上湿漉漉的,手背胡乱蹭过去,满是泪痕,他四肢僵硬地从衣柜里爬出来,天光隐隐亮起一线,余嘉圆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七点了。
余嘉圆不打算再躺,他喂了兔子,将兔笼子收拾干净,洗漱穿衣。
赵安乾还没有起,余嘉圆把他的保温杯刷干净,沏上八宝茶,这样等他出门时直接带上杯子就可以了。
余嘉圆坐在餐桌边发呆,他从昨天开始就没怎么吃东西,到现在竟然也不饿,他提不起精神来,分不清到底是没睡好还是没吃好,身上疲倦得厉害,一阵阵发冷。
赵安乾出来的时候余嘉圆都没听见动静,一只手落在后颈上,余嘉圆吓得抖了抖。
“想什么呢?”
“什么都没想......”余嘉圆转而问他:“今天要在家吃早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