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年,她都要给宋知南送点东西。有时是榆钱窝头咸菜,有时是瓜果蔬菜。
宋知南每次都会回送她一些?东西。
牛春草看到赵桂枝后,如此评价道:“你看,我早就说了吧,女人熬死?男人后最幸福了。你看看赵桂枝越活越年轻,越活越自在?。”
今年春节,宋知南还迎来了一个客人李书悦。李书悦也平反了,摘掉帽子的那天,她喜极而泣。
宋知南把图书馆的书还给了她。
李书悦紧紧握着宋知南的手说道:“小宋,感激的话?太多太多了,我不知道该说哪句好。感谢你这几年来对我和对大家伙的帮助。”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她不过是帮他们藏了一些?书,并从大伯母那里给他们买了几次药。
李书悦摇头:“不,在?你看来可能?是小事,但对于我们来说却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比如你前年给老?馆长拿的药,医生说他是阶级敌人不给他开?药,别人不敢帮他,只?有你敢帮他。哦对了,老?馆长身体不行了,他女儿也平反了,他没能?来亲自向你道谢,这是他女儿家的地址和电话?,如果你将来有什么事可以给她写?信或打电话?,她能?帮的一定会尽力帮你。”
宋知南接过了信封,随手放到书包里。
李书悦打开?包袱,从里面抖落出一件红色呢子大衣:“你的那件棉袄我穿了好几年,都穿薄了,我就不还你了,正好留下来做个纪念。这件大衣,我觉得特?别适合你,它的颜色就跟你这个人一样,红火、热烈、灿烂。我补发了一部分工资,生活不成?问题,这件衣裳你一定要收下。”
宋知南考虑片刻,就爽快地收下了,“谢谢李老?师,这件衣裳我一看就喜欢。”
李书悦见?宋知南收下,心?里也挺高兴,她生怕她不收,还要多费口舌。
第二天,宋知南就穿着红色呢子大衣去邮局寄信,虽说时局比前些?年宽松了,但人们的穿衣习惯一时还没转变过来。在?一众蓝绿海洋中,宋知南那一抹红色特?别亮眼。
宋知南早已习惯了人们的目光,神情淡然地穿过人群走?到柜台。信是寄给李群英的。
她在?信中写?道:“自你离开?后,你爸妈没了心?灵寄托,时不时地来看我,每次都给我带好吃的。我不能?替你孝顺他们,但我能?替你吃他们。
李老?师送了我一件红色大衣,我穿上它,感觉自己像一只?浴火的凤凰,别人的怒火烧不死?我,我总想反吐一口怒火,烧死?一些?人和一些?破规矩。”
第122章1977年 春节时……
春节时, 宋知南搬回老房子住。
大家对她这种说搬就搬的做法暗暗佩服,要换了别人,得是厂里催上几?几?遍才磨磨唧唧地搬走。
宋知夏提前把宋冬宝以前住的那间屋子给简单粉刷了一下,换上了新窗帘, 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
姐弟三?人和众邻居一起帮忙把宋知南的东西搬回去。
对于宋知南搬回来住这事, 宋知夏和宋冬宝是打心?眼里欢迎, 她毕竟是家里的主?心?骨和决策人,她这一回去, 两人都感觉心?里愈发?安定踏实。
宋知夏每天好吃好喝地照顾着妹妹,宋冬宝则是变身勤劳乖巧小跟班,抢着干活,时不时地帮宋知南跑腿办事,姐姐长姐姐短的。
那些邻居们看?着这样的宋冬宝都有一种严重的割裂感, 有时候他?们甚至都忘了宋冬宝曾经那么?顽劣过。
这个小宋不愧是干部, 在改造人的世?界观和思想方面有着独家本领。
甚至还有人偷偷向她请教技巧。
“你问我技巧?我不瞒你, 战争是通向和平的捷径, 对于冬宝这种男孩子, 就是打和哄, 先打服了再哄,一有反复接着打。”
听?的人无言以对,讷讷地说:“动手多不好,还是罢了。”
宋知南笑笑不再说话。
宋知南搬回去后, 仍密切关注着她原来那栋房子的改建进?程, 盯着厂里的人把房子改成女工宿舍, 女工搬进?去住后,她才放下心?。
时局宽松之后,市面上流通的书籍也多了起来。宋知南拿出一些旧书放在妇女之家里面, 她还有意识地把初高中课本放进?去,当然看?的人并不多。
在家里,她也催促宋知夏有空多看?书学习。
宋知夏对妹妹是言听?计从,宋冬宝也跟着努力了几?次,可惜他?一看?到书就脑袋疼,犯困,一干别的就恢复了。两人都不勉强他?,随他?去了。
宋知南觉得自己的影响力还是太小了,妇女之家也太小了,容不下多少人。光一个纺织厂就几?千女工。
这些人的学生?时代大多是在大运动中度过的,基础相当薄弱。工作后又不学习,等到恢复高考,她们拿什么?去考?她不方便提前透漏消息,但?能以别的名目让她们学习。
宋知南便把工厂里的小礼堂利用起来,办夜校,每周上三?次课,学习文?化、财务、法律知识,有时她还会请各车间技术最好的工人上台给大家讲课,财务人员有时间也来讲一讲财务知识。胡记者也被请来上过几?次课,工人们一句一个胡老师,让他?过足了好为人师的瘾。
宋知南遍请那些有一技之长又好为人师的老工人老干部老教师们,一请一个准。甚至连谈林孙副厂长等人也被请来上课。学生?爱学,老师爱教,大家相处得十分融洽。
宋知南何黛章无双三?人是常驻讲师,三?人轮流上课。夜校学员没有任何限制,只要是纺织厂的工人和家属,谁都可以进?来听?,甚至外面的人也可以来。
不过,男职工一听?夜校是宋知南办的,大多数人都心?生?抗拒,干脆不来。
宋知南尊重他?们的想法,一点都不勉强。
这些男工自己不来就罢了,还反对家属来。
“宋知南就是初中毕业生?,她能教你们什么??”
家属白了他?一眼:“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管她是什么?毕业,人家写的文?章能上报,人家能挣稿费,你能吗?”
男工:“嘁,我就是没写,我要写了,肯定比她厉害。”
“那你倒是写啊,谁拦着你了。你咋不说你就是没吃屎,你要吃了,肯定比屎壳郎厉害。”
男工被怼得灰头灰脸的。
类似的对话发?生?在很多个家庭里,这些女工多多少少都受了宋知南的影响,都有主?见甚至有反骨,你越不让我干啥,我越干啥。
本来刚开始只来了几?十人听?课,男工们一反对,来的人反而多了。人一多就容易乱,王翠花就过来维持秩序。
王翠花七姨姥姥的儿子调动工作,他?们一家搬离了青阳,王翠花家在本地又没法跟着去。她推荐了自己的妹妹跟着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