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姑娘似乎已经开始相信我的话了,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徐?h的眉头在那时皱得更深了几分,她正色道:“我之前在隔壁厢房隐约听到了魏王殿下与赵公子的争吵,似乎是关于一个叫吕砚儿的女孩。”
“我向孙大仁打探了一番关于吕砚儿的事情,大抵也了解了事情的始末,故而想要在这本令尊留下的手札中看一看,魏王殿下的心魔到底是否与此事有关。”
“这般做,与男女私情无关,还请殿下不要多想。”
徐?h这番话说得极为客气,却又带着一抹决绝的味道。
魏来闻言却不以为意,笑道:“姑娘说绝无男女私情,那怎么不见姑娘如此关心那位周公子呢?”
徐?h自然明白魏来话里的弦外之音,她闻言沉默了一会,低头看了看那本手札,又看了看魏来,这才言道:“魏王殿下说得对,徐?h修行斩尘之法,理应心无旁骛,一如天道,于万物无情,一视同仁。但自从与魏王殿下相识以来…”
说道这处,徐?h忽的一顿,又深深的看了魏来一眼,言道:“徐?h多多少少确实会忍不住在殿下身上多花出些心思。”
“嗯?”本意只是想调侃一番徐?h的魏来听到徐?h如此坦然的回应倒是不由得一愣,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看向徐?h问道:“所以姑娘是终于相信在下之前所说的话了?”
魏来问出这样的问题,看向徐?h的眸中不免有些期待的味道。
这趟大楚之行,对于魏来而言终究不够愉快,他见到了梦里的女孩,也来到了本应有吕砚儿存在的无涯学院。
但前者根本不记得他的存在,而后者……更是消失的毫无踪迹。甚至就连她曾经存在的某些痕迹,也被一股冥冥之中强大的力量所更改。
她分明是吕观山的女儿,分明与魏来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但转眼在别人的记忆里这些东西都变作了赵天偃的经历。他成了吕观山的养子,与魏来朝夕相处,而所谓的吕砚儿,则被所有人遗忘。
魏来对于这样的变化自然是难以接受,但若是徐?h能记起些许关于他们之间的事情,这无疑会让魏来好过些许,也会让魏来对于这件虚无缥缈的事情多出些许信心与动力。
毕竟魏来也只是一个凡人,在乌盘城时,他能忍辱负重叩拜那位杀父仇人那么多年,是因为鸠蛇吞龙之法给了他些许复仇的希望,哪怕这个希望很是渺茫,但终归是存在的东西。
而眼前他所面对的一切却是那般扑朔迷离,难以寻到根底,哪怕是以魏来的心性,也免不了有些气馁。
想到这些,魏来看向徐?h的目光也就理所当然的愈发的炙热。
徐?h自然无法清除魏来心中所想,她只是独自一人沉默了一会,然后应道:“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就魏王殿下之前所言种种看来,你我在此之前,或许真的曾相识过。”
魏来当然对徐?h这样的回答很是期待,但当这样的回答真的从徐?h的嘴里吐出后,魏来却不免一愣,毕竟当你期待许久的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与容易时,于任何人都会在那时不由得生出一股仿若置身梦境的不真实感来。
魏来自然难以免俗。
但还不待他回过神来,徐?h的声音变再次响起。
“若是我推算得没错,魏王殿下的心魔很可能是因我而生。”
魏来皱起了眉头,从他苏醒开始,徐?h便反复提到了心魔二字,但之前他并未在意,此刻再次从徐?h口中听到这个辞藻,不由得意识到了其中的古怪,不禁问道:“什么心魔?”
“魏王殿下还没有意识到吧?”徐?h对于魏来此问却不感到半点意外,她沉声言道:“之前魏王殿下险些出手杀了赵天偃,其根源便在于魏王殿下的心魔作祟。”
魏来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他沉着心神回想着当时自己的异状,以他的心性就算知晓了此事,也不至于为此迁怒到赵天偃的身上,可那时他确实有些怒火中烧,心头对赵天偃也是着着实实的动了杀心。
他不免心头一震,暗道:难不成我真的生了心魔?
“我通过殿下令尊留下的手札推算了一番,大抵有些猜想,魏王可愿听一听。”徐?h于那时言道。
此刻的魏来心绪紊乱,他抬眸看向徐?h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徐?h得到应允,便沉声道:“之前魏王所言种种,我是说关于我们的种种若是属实的话,极有可能是我斩尘之法施展过程中出了纰漏,这才让魏王殿下依然保留些些许与我稀薄的记忆,亦或者说是因果。”
“正因为这份稀薄的因果存在,让魏王觉得惆怅若失,却难以寻到根底。”
“于是乎日夜思量,不得要领,甚至开始疑神疑鬼,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出现过偏差,也怀疑自己是否忘记了更多的人,心魔由此寻到破绽,于魏王殿下心中滋生。”
本以为徐?h会说出些什么长篇大论亦或者惊世之言的魏来听到这番话,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言道:“徐?h姑娘的这番推论未免太过草率了一些,姑娘又如何证明那些记忆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我的心魔呢?就像姑娘一开始也认为我与你说的那些话都是我胡编乱造的,可事实证明,你我之间确有相识。”
徐?h沉了沉眉头,整理了一番思绪又才言道:“殿下与我的相识确有据可寻,譬如……譬如……”
说道这处,徐?h的脸色微微泛红,语气也变得有些断断续续,好一会之后才言道:“譬如那个梦境,便是佐证……”
魏来听到这话眉峰一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问道:“姑娘也做了同样的梦?”
徐?h的脸色愈发的潮红,她颔首轻轻的点了点头:“几日前做过了……”
魏来当然知道那梦里的光景旖旎,莫说徐?h一个女子,就是他也难免有些羞于启齿。此刻的魏来倒也无心调笑徐?h,也为了缓解徐?h的尴尬,故而继续问道:“但姑娘可有想过,若是你我未曾相遇,未曾经历这些日子来的种种,姑娘也许永远都不会意识到这一点,既然如此,姑娘又如何证明,现在没有关于吕砚儿存在的证据,以后就不会出现呢?”
“这不一样!”徐?h笃定的言道。
“我修行的是斩尘之法,斩断因果之后,殿下也好,旁人也罢都不会再拥有半点关于我的记忆。虽然那斩尘之法出了纰漏,留下了破绽,让殿下意识到我的存在,但殿下除了那个梦境有半点关于我的记忆吗?旁人又有谁意识到了我的存在?”
“可那个吕砚儿呢?”
“殿下说起她来,历往种种如数家珍,可旁人却一概不知,殿下还没意识到其中不同吗?”
魏来皱了皱眉头,看着徐?h问道:“有何不同?”
“我是由斩尘之法割裂因果而造成过得,而那位吕砚儿呢?她若是真的存在,又是如何做到只被殿下记起,却又同时被殿下以外的所有人遗忘的呢?”
“斩尘之法能割裂因果,但因果是双向的,譬如你我之间的联系被斩断,我忘记殿下,而殿下关于我的记忆则会被以各种不同的方式转嫁到其他人的身上。被中和亦或者遗忘,但决计不可能出现,旁人都忘了这一切,唯独殿下记得真切。”徐?h说着,将那本《斩尘浮想》递到了魏来的跟前。
又言道:“殿下可以不信我的话,但魏先生所留手札上的内容想来殿下不会怀疑吧?”
魏来神色凝重的看向徐?h,目光缓缓从她的身上落在那被手札上,他不用去看手札上的内容,也知道那上面写的是些什么,毕竟在他意识到自己的因果可能被篡改之后,他便早已将书上的内容看了不下五遍,而魏守也确实留下过相似的理论。
因果被斩断,除开如斩尘宫这般修行因果之法的门徒外,凡人因果会在天道之力的作用下,强行与同样被斩断因果之人链接,从何形成虚假,但对于当事人来说,却难以察觉到的记忆,以此掩盖有人被从这个世界上抹去的事实。
就像徐?h说的那样吕砚儿若是也修行了斩尘之法,亦或者被人施展了类似斩尘之法的法门,那所有人都应该忘记她。即使出了些许纰漏,那魏来也应该如对待徐?h一般,只能留存下些许模糊的念想,而无法如现在这般,将关于她的所有一切都记得如此清楚。
魏来很明白,徐?h说的话很有道理,有道理到即使以他的巧舌如簧一时间也难以找到反驳的说辞。
但人是理性与感性 交织的复杂产物,魏来难以说服自己去完全相信徐?h的这一套说辞,更无法去笃定在自己记忆中那么真真切切存在过的女孩只是自己的臆想。
他低下了头,皱起了眉头,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