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1 / 1)

吞海 魏来的孙大仁 2736 字 6个月前

……

“为什么?”魏来同样也有这样的疑惑,他打断了老人幽幽的自语,皱着眉头问道。

“你觉得为什么?”老人眯着眼睛反问道。

魏来沉了沉心神,从老人开始讲起这个故事时,今日魏来来的目的便有了偏颇,到了这时甚至完全偏离了主题。

可魏来却出奇有耐性,他觉得那个引路的笛姓男子说得很对,他或许确实应该对自己的外公有些耐心,无论当年的事是对是错又孰是孰非。

“是不想大燕内乱?否则那些安生下来的外敌又得趁虚而入,大燕百姓亦得陷入水深火热。对吗?”魏来言道。

他觉得自己所猜测的缘由或许与真实的情况有所偏差,但这样的偏差想来决计不会太大。

但老人却微笑着摇了摇头:“没那么复杂,只是为了一报他当年的知遇之恩。”

“嗯?”魏来的面色一变,神情困惑。

……

有人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这句话,书生深有体会。

当年他抱着满心的报国志向从宁州来到了泰临城,或是年轻气盛不谙世事,又或是世道昏暗容不下有志之士,总之来泰临城那几年,书生四处碰壁,穷困潦倒至极。甚至还因为自己的仗义执言,得罪了权贵,险些被人打死在街头。是那位公子路过,救了他的性命,与了他钱财,又在交谈之后认可他的才学,方才有了之后他能去往青冥学宫的机会。

时过境迁,当年的公子或许早就忘了他们许下的承诺,但书生记得。书生更知道没有他的知遇之恩,他便永远没有机会施展他的一身抱负。

现在他完成了他的夙愿,哪怕早已物是人非,当年那个与他在酒后高谈阔论,满心治国救民的公子已经变成了他们曾经最唾弃的模样。但他依然愿意兑现当年的承诺,让那位公子明白,书生还是那个书生,这一点从未更改。

……

“可你没有死。”魏来再次打断了老人的话。

老人的脸上露出了苦笑:“是啊,我没有死。”

魏来皱起了眉头,他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烛火摇曳,将老人的面庞照得忽暗忽明,老人转头看向窗外的夜色,眸中的光芒闪烁,他好似在缅怀着些什么,又好似在遗憾后悔着些什么。

过了许久。

又或是只是一会。

但魏来觉得那不过几息的光景,老人似乎又经历一遍,他不愿经历的某些往事。

“因为。”

“有人替他死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君臣(下)

(大章六千字,算两更吧,以后每天都会争取保证这样的更新量,然后在提高质量的前提下,争取加更。)

书生已经年迈,与之相应的,当年那位予过他知遇之恩的公子,也同样满头华发。

君臣在御合殿前对视,殿外风雪正盛,殿内浮光摇曳。

“你来了。”那君王问道,话音一落嘴里便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书生看了看他,那件金色的龙袍依然华丽、艳绝,金碧辉煌又璀璨夺目。然而那龙袍下所包裹的人儿,却早已不复当年的英姿勃发。他身形佝偻,满鬓霜雪,岁月一刻不停在他与他身上割开了一道道伤口,然后永不愈合。书生用了足足十息的光景方才收敛起在那一刻心头忽然翻涌起的思绪。接着他幽幽的将当年二人的誓约诵背了出来:“君求国策,吾谋圣位。他年再遇,为臣为君。扶此大厦,匡此黎民。”

那声音回荡于御合殿中,久久不息。

年迈的君王目光闪动,似有动容,也似有追忆,却远不止于二者,此刻充斥于他眸中的情绪是复杂得笔墨难以形容的东西。就像二者之间的关系,曾是知己、朋友,也曾是相互守望的君臣,同存大志的战友,亦是不可避免的师弟,却又惺惺相惜。君王闭唇不语,他低头盯着台下同样已经年迈的书生,看着他的满头白雪,他想,这四十年宁州的风雪比起泰临城同样不遑多让。

相比于那位君王复杂翻涌的思绪,书生却要坦然得多,他在说完那话之后,又朝着台上的那人拱手一拜――那是极为僭越之举。那样的叩拜并非君臣之礼,而是君子之礼。

他说道:“袁兄,当年絮水河畔之诺在下已经完成,今日前来还诺了。”

那用慢悠悠的语调说出的一番话落入君王的耳中,君王的身子一震,他眸中闪动的光彩愈发的复杂。

二人相知相识,如今却又相互背离,却没有谁真的背叛过谁,只是大势之下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道推着二人,终究得有一人落入那无底的深渊。

而书生则在此之前做出了选择,独自一人来到了龙骧宫。

台上君王看着他,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那絮水河畔策马而去的身影,他忽然意识到,这么多年过去,变得不堪的只是自己……

然后,他开口言道:“你应该知道,我们之中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

君王的声音在御合殿中回荡,绵绵不绝,经久不息,宛若鬼魅在夜中低语。书生抬起头,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无数功高盖主不得善终的故事都早已将明白了他的下场。他点了点头,言道:“我知道。”

“所以你想一死,以还大燕安宁,对吗?”君王又问道,话音一落,他的嘴里又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书生再次点头,却又摇头:“苍生大义,不敢有负;知遇之恩,亦不敢相忘。”

听闻此言那君王面色阴沉,他又低头盯了那台下神情坦然的书生许久,然后他终于下了决心,厉喝一声,无数早已在殿门外埋伏好的甲士鱼贯而入,将年迈的书生包围、控制,然后押入了天牢。

……

宁州的州牧被关押在了天牢,这个消息不胫而走。

但燕庭的朝堂上却并无一人敢提及此事――陛下不说,旁人便不敢问,这么多年来,那位皇帝陛下靠着苍羽卫与黑狼军已经将整个大燕的权柄牢牢的握在了手中无人能够撼动。

一晃半个月的光景过去,那位州牧依然被关押在天牢中,皇帝陛下对其只字不提,更没有半点要处以他极刑亦或者追究他罪责的意思。所有都弄不明白这位皇帝陛下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是要将江浣水作为人质,一直关押下去,威吓宁州,还是顾念旧情迟迟下不去手,这些揣测不觉,但却没有一人敢笃定那位皇帝陛下的心头到底在作何想。

直到数日后的一天,鬼戎的使臣来访,而召楚侯进京的圣旨也被人快马加鞭的送往茫州时,众人才回过些许味来――从茫州收复以来,楚岚天便带兵驻扎在茫州,凭借着朝廷不得已之下册封的候位,以及只身一人恢复茫州的威望,他几乎就已经成了茫州真正意义上的“州牧”。而这样的存在自然是朝廷的心腹大患,这几年,鬼戎也渐渐平复了内乱,鬼戎内部将数年前楚岚天只身一人夺回茫州之事一直视为国仇家恨,王庭内部不乏再起兵戈的意思。而随着鬼戎使臣的到来,显然朝廷是有了更好的办法却缓和双方的矛盾。

当然,这样的办法需要一些展现诚意的礼物,譬如某位始作俑者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