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此情此景的孙大仁不免皱起了眉头,无论是在乌盘城还是当初的黄龙寨,孙大仁都并无机会与眼前的老人会面,对于他来说曹吞云自然是一个极为陌生的存在,而自从刚刚见到这老人后,素来大大咧咧的龙绣却忽然像是转了性子一般,对其态度极为殷勤,甚至因为对方随口一句想要饮酒,便鼓捣着孙大仁去白马学馆外用他们昨日还发誓好好珍惜的魏来赚来的“辛苦钱”,给曹吞云买了足足数坛酒。
本来还想着与那个叫鱼璇儿的白马学馆学生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给他们换个教习的孙大仁,被龙绣这一系列做法闹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此刻见那老头只是一个劲的喝酒,大有一副骗吃骗喝的样子,孙大仁的心头便忍不住气打一处来。
可当他刚刚放下手中的酒坛,迈步上前想要揭穿曹吞云的阴谋时,龙绣却在那时转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孙大仁莫名有些心虚,缩了缩脑袋,又只能退了下来。
“呼!”这时喝了个痛快的曹吞云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酒坛,他伸手擦了擦自己满是酒渍的胡须,嘴里长舒了一口气。
龙绣在那时又回头瞪了孙大仁一眼,警告这家伙莫要乱来,然后赶忙凑上前去,殷勤问道:“前辈,到底是怎么回事?”
曹吞云侧眸看了龙绣一眼,又叹了口气这才言道。
“唉。”
“老夫奉宗门之命,前来燕地,其一自然是为了即将开始的翰星大会,但除开此事,还有一件要务。”
“是要寻到我天罡山的一位门徒。”
曹吞云说道这话,见身旁的少女眼前一亮,他翻了白眼,嘴里不觉打了个酒嗝,又才说道:“想什么呢!说的不是你。”
龙绣闻言,脸色一暗,耷拉下了脑袋。
但很快女孩便调整好了心情,又抬头问道:“那是谁?”
曹吞云的面色又是一沉,目光落在了龙绣背后的那把锈剑之上:“自从百年前一场对抗南疆的大战之后,天罡山三十六位剑仙陨落大半,三十六把神剑也有超出半数也散落地,你爷爷当年应当就是受了你被那把元殇神剑之主的青睐,被收为了弟子,只是我估摸着他收徒只是,应当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故而没有给你爷爷留下什么天罡剑诀,而同样因为没了天罡剑意的滋养,这把元殇神剑方才蒙尘至此。”
“总之就是经过了当年那场大战,天罡山人才凋敝,跌出了北境神宗之列,这些年门中弟子游离各地找回了一些四散四处的神剑,门中也出了些惊艳绝伦之辈,这才勉强再次将天罡山推入了神宗之列。”
听到这处,方才还满心以为这老头子是骗子的孙大仁心头一颤,就是再傻,他在这时也反应了过来,这老家伙竟然是天罡山来的大人物,此刻他哪还有方才的半点不满,与龙绣以及刘青焰一道一脸好奇的盯着老人,想要从老人口中听到些他们不曾知晓的“江湖秘闻”。
但说道这处的老人却忽的面露愤慨之色,他伸手很是气恼的砸了砸了自己身前的地面,他身下的黄狗颇有灵性,竟然也在那时耷拉着脑袋,配合着呜咽了一声。
“天罡山好不容易熬过了最艰难的时日,有了两个半的剑仙坐镇,可那些家伙一个个的寻到些由头就往外跑,而且动不动便是数年不曾归山,前些日子我接到消息,说其中一个家伙便出现在这宁霄城,我来寻他却被那家伙摆了一道,说是请我去明玉楼喝酒,半路却趁我酒醉顺走了我的钱袋!我曹吞云好歹也是北境有头有脸的人物,却被一群毛头小子堵在那楼里,最后还得让徐老头来捞我,为此我还得在这破学馆里卖艺还债!”曹吞云这般说着,上下嘴唇打颤,眼眶隐隐泛红,一副守身如玉数十丈的老寡妇,忽的被人毁了清白的委屈模样。
不得不说,这般架势多少有些让人忍俊不禁,但孙大仁等人却不得强忍着笑意,附和宽慰老人。
“前辈,那你要找的那人究竟是谁?你说出来,咱们帮你想想办法!”龙绣最先反应过来,咳嗽一声后,正色言道。
“天罡剑仙两个半,指的是三人,其中两个是推开八门的大圣,一个停在七境,我要找的是那个停在七境多年的家伙。”老人咬牙切齿的低语道。
“那就是那半个落。”孙大仁接过了话茬,随口言道。
可哪知这话出口,曹吞云却狠狠的瞪了孙大仁一眼,随后他幽幽言道。
“两个推开八门的大圣,一人算半个剑仙。”
“剩下那个停在七境的家伙,算一个半。”
“人称北境剑种……初七。”
第一百章 凶光与笑容
“北境楚地天罡山,生有剑仙两个半。”
“在下不才,正是其中那号称貌比潘安,德比孔孟,武可灭天阙,智可覆楚地的……”
“初七。”
“初七?”听闻男人这番着实称得上繁琐又浮夸的自我介绍后,魏来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许,他叨念着这个名字,脸上的神情似有所思。
身穿华贵绒袍的男人见状,脑袋仰得更高的些许,他极为自信的问道:“怎么样?小子被吓到了吧?”
魏来转眸看了一眼那脸上几乎写满了“快来崇拜我”的神情的男人,然后他摇了摇头,极为认真的回应道:“没听说过。”
这话出口,男人那股被他强提起的傲气,顿时卸去了大半。他瞪大了眼珠子,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眼前的少年,高声言道:“不可能!”
男人的反应着实太过激烈了一些,连魏来也被对方下了一跳,下意识的退去一步。
这时,却听那男人再言道:“你爹总不能没有跟你提起过我吧?”
“嗯?”男人这话,让魏来脸上的神情愈发的困惑:“我爹为什么要提起你?他认识你吗?”
“怎么说当年我与你爹也是有过过命的交情的,咱们游历渭水神国时,还是我给你爹娘做的媒!没有我,可就没有你小子!”男人愤慨道,说罢又叹了口气:“想不到魏守那小子长得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到头来却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名为初七的男人这番可谓浮夸至极的长叹倒是让魏来不免一愣,他隐约记得小时候听她娘说起过他那不靠谱的老爹是如何在渭水河畔对着她“穷追猛打”,就像是狗皮膏药一般,怎么甩都甩不掉,最后他娘方才满心无奈的跟了他爹。
以往魏来每每听到他娘捡起这个故事,都会暗暗好笑,他可知道虽然他娘说得是愤慨不已,但实际上他爹娘之间的关系却远比外人看上去要好出许多。但这男女之事毕竟家事,以他爹娘的个性想来都不会轻易与外人言说,那么眼前这男人能说出这些,那边也说明了对方大抵是真的亲历过当年魏来爹娘之间的种种。
而一想到这里,魏来看向男人的目光便顿时变得古怪,他在心底暗暗想到,那不成眼前这个浮夸的家伙,还真的能是自己爹娘的故友?
“前辈当真认识我爹娘?”他在那时不禁问道。
“这还能有假?”初七正色怒道。
魏来闻言,又低头思索了一阵,这个自称来自天罡山的家伙,修为深不可测,至少以之前他所表现出来的手段看来,对方若是想要加害于他,魏来甚至难以调动起半点灵力,便会被对方斩杀。如此说来不要的警觉反倒显得累赘,念及此处的魏来索性收起了这些心思,他沉眸看向男子,问道:“前辈既然是我爹娘故友,那晚辈也就不与前辈客气了。”
“前辈一路跟着晚辈走了这么久,该听的,不该听的,也都被前辈一并听了去,想来不会是为了单单看一眼故人之后那般简单,既如此,还望前辈看在我爹娘的薄面上,有甚所图一并言来,也免得晚辈惶恐。”
初七闻此言,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开怀的笑容,他颇有些老气横秋的点了点头:“嗯!你小子说起话来,倒是要比你那死板的老爹好听多了。”
男人这般夸完,却并未得到魏来的回应,只见那少年还是保持之前的姿势,皱眉盯着他,神色严肃,一动不动。
男人有些尴尬,他讪讪的摆了摆手,嘴里小声的嘀咕道:“这凶巴巴的模样倒是和你爹如出一辙。”
魏来却依然不为所动,还是盯着对方。
初七有些招架不住,他又干笑了两声,然后苦着脸色言道:“终归你不能让这个做长辈的,就站在这里跟你讲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