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下得很是时候,也很是应景。
“你说,明天那家伙真的会带着聘礼来徐府吗?”一个粗犷的声音忽的在少女身旁响起。
徐?h侧头看了那人一眼,便又转头看向院内。
她摇了摇头:“人是会变的,更何况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现在的他想要什么,是个怎样的人我都无从知晓,自然也给不了答案。”
“难道孟悬壶授予你的春秋推演之法都起不了作用吗?”身旁的人又问道。
“我没有对他使用此法。”徐?h又摇了摇头,然后她抬起头侧头看了身旁之人一眼:“我的斩尘之法尚且未有修成,于此之前,我还是个人。人活于世终归得有些意外与不可预料,我不想这么早就知道所有事情的答案。”
身旁之人听闻此言,顿时沉默了下来。他的神情有些落寞,落寞的深处隐约带着些愧疚。
“萧家本就出身于紫云宫,而紫云宫的掌教前些日子已经将五皇子收为弟子,如此看来萧家的立场早就有了定数。加上近日关于萧家与天阙界搭上线的传闻,那么他若是想要安身立命,萧家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宁陆远为人城府极深,他在夺嫡之争上的态度至今仍让人摸不清,但我以春秋千机之法推演,宁家倒向太子的几率占七成以上,他若是还有想要为他爹娘报仇的心思,那宁家会是不错的选择。”
“至于我们徐家,早已抽身事外,这场夺嫡之争的胜负于我们来说意义不大,过上几年我斩尘之法大成,徐家或可尽数搬离宁州,他若是无心这场纷争,徐家亦可是一个去处。但若是我斩尘之法出了纰漏,他便会首当其冲被写在归元宫的斩尘录上……这风险他愿不愿意冒,我不清楚。”
徐?h这番话说得不急不缓,身旁之人听完之后,眉头微皱:“似乎你所有推测里,都没有关于你的成分。”
徐?h笑着应道:“因为我希望他所有考量里没有我的存在,否则他迟早会因此付出代价。”
那人当然听得明白徐?h的言外之意,他的声音也在那时低沉了几分:“我或许真的不该将你送到归元宫……”
徐?h愣了愣,然后嘴角露出了苦笑。
她又转头看了身旁之人一眼:“在你眼中我不过是家族兴衰的筹码。”
“从萧蒙到归元宫,你何时问过我的感受。”
那人闻言脸色一变,便急切的要说些什么:“?h儿,我……”
可这话刚刚起头,便被徐?h所打断:“爹……你知道修炼斩尘之法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吗?”
“我可以看透一切,任何虚伪的谎言在我的眼里都无所遁形。”
“我不想再在他的身上施展春秋千机之法,因为我曾在爹的身上使用过,我知道哪怕此时此刻的爹,也依然在暗暗为当初将我送往归元宫,让徐家可以免受如今这夺嫡之争的风暴波及而庆幸。”
徐陷阵的脸色在变得有些难看,被人道破龌蹉心思的感觉并不好,尤其是道破之人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的前提下。
他盯着眼前的少女,盯着她平静的说出这番话的侧脸,莫名的觉得眼前的女孩有些陌生又有些说不出的可怕。
但少女对这些却犹若未觉,她只是看着院子外渐渐大起来的雪,喃喃自语道。
“宁州冬天到了。”
第九十二章 你应该懂了吧?
“世间早有传言,大孽界中的孽灵一旦铸炼为大孽灵,可洞开神门,甚至凝练出完整的神纹,唤出纹灵。”
“神纹者,道之显化,纹灵者,道之具象。”
“天地生而有灵者方可得起造化,诸如剑灵刀魂后天成其灵者,皆难有此番机缘。”
“故孽灵之灵应乃先天之灵,其法又于拘灵遣鬼之法颇为相似,所唤之孽灵,既无实体,又可死而复生。”
“故大胆揣测,所谓大孽界,实则与鬼修之法异曲同工。”
“后世观我此言,大抵会觉笔者大胆妄言,诽谤神宗。”
“但诸君可观《大楚志》,其中有记大楚新立七十三年,南疆曾有鬼修侵入我北境,诸多鬼修之中有一号为黄泉大圣之人,修为强悍,可御使万数阴兵,其中便有可幻化神纹者。此人一人便曾屠戮北境七处神宗,且所过之处阴魂皆被其炼化为养料亦或者阴兵。后被天阙界长老所屠,此后约莫六十年光景之后,大孽界功法横空出世。”
“有关黄泉大圣所修行的鬼道功法今世记载浅薄,但如若细观其中记载,便不难发现其施展法门与《大孽界》多有相似之处。”
“再者言,所谓鬼修之道,其中半数皆有拘灵遣鬼之法缩影。但北境却将鬼修之道列为邪魔外道,但笔者以为,北境术法正邪之分皆起天阙界与大楚朝廷,鬼修之法中,亦有超度亡灵,阴魂聚魄等法门,南疆更有召集亡魂供其栖息安睡之圣地,将鬼修尽数归于邪魔外道未免有失妥当。”
“况且天阙界监守自盗,此番种种或另有隐情,或笔者妄言,皆犹未可知。”
……
送走江浣水的魏来无心睡眠,他回到了书房再次翻看起那些关于拘灵遣鬼之法的古籍。
其中最让他感兴趣的便是那本名为《大孽界浮想与拘灵遣鬼衍变》的书籍,此书与其余诸多书本不同,书中内容皆是抄写而来,书中用词酌句相对随意,像笔记心得胜过著书立传。而书中所言之物更是到了胆大妄为的地步,魏来很难想象这书中所言之物若是流传于世间,那著书者恐怕会遭到天阙界与大楚的联和追剿,下场当是如何凄惨那就更是不必言说了。
魏来想着这些,心底暗暗好奇,自己的老爹当年到底是如何寻到这样一本“禁书”的。他暗暗翻动书页,想要看看能写出这般妄言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却见那书的扉页处,笔走龙蛇的书名下,有一行小字――魏守著。
魏来的双眸一凝,随即嘴角露出了苦笑,看样子也只有他那不着调的老爹能写出这样的东西。
魏来握着书本的手微微用力,眸中的烛火摇曳,仿佛间穿越了厚重的时光了来到多年前的某个深夜,他瞥见一位读书人,借着烛火,在案台上奋笔疾书,他而后愁眉紧锁,时而笑颜舒展……
书上似乎还能感觉到当年读书人一笔一划下,勾勒出的温度。
魏来的忽的想道,或许这满满当当的书房中还能有其他的那个读书人留下的手札。
这样的念头一起,他再也遏制不住,侧眸看向屋中,佝下身子便开始翻找。
《南疆杂记》、《恩师言录》、《礼记注解》、《斩尘浮想》……
诸多那个读书人留下的手札一本接着一本的被魏来从书堆中寻出,很快便在书桌上堆积了厚厚一叠。
……
第二日天色蒙蒙亮。
胡乐便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他看了看周围陌生的陈设,心头正一片迷糊,却听身旁传来一震震耳欲聋的鼾声,他寻声看去,却见一位膀大腰圆的年轻人正坐在不远处的木桌旁,以手撑着腮帮子,正不住的发出沉沉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