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却再次被浓云包裹,翻涌成群。

林渡和神荼同时专注了起来。

“你想要后土,我想要临湍,你要不要猜猜看,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林渡开口问道。

神荼把九连环收起来,当啷作响,“我不跟聪明人打哑谜,我直说,冥界需要后土。”

林渡认真想了想,“太阴是职位,天帝也是,后土为什么不能是?你当然可以要一个后土,如果那个后土,叫临湍呢?”

神荼被绕进去了,“那也可以是临湍。”

随着神荼被绕进去了,林渡也微笑了起来,看着内里雷光闪动,亮得几乎要突破扇面,神色又凝重了起来。

最后的结果,也渐渐出现了。

临湍虽为后土真魂转世,可此生大功一桩,小功数千,未有一桩大过,却愿受拷问,明确己身,未继功德,不当受其难,今于幻境破虚妄,立鬼身,成鬼仙。

神荼看着结果,“她最后还是愿意接纳自己从前的身份,选择了以鬼仙的身份重修,而不是变成临湍归入轮回,好像是我赢了,不过,你也没输。”

“或许,她的本质,从来没丢过。”林渡认真说道。

临湍,这个真魂的本质,集中了后土被信仰和仰慕的真正本质。

冥界所有人信仰的力量,最终保住的,究竟是从前的后土,还是那些年为了万民凝聚的心,已经很难说了。

临湍从浮生幻境之中走出来,接受了赐福,浑身俨然是鬼仙的气息。

一个人的成长,注定是接纳自己,认识自己,承认错误,却依旧愿意前进的过程。

她看向林渡,虽然满身狼狈,显然是受过了远超过自身境界的神劫,人却笑得释然温润,“好像以后,还得叫你一声道君。”

林渡笑着摇头,收起了浮生扇和梦笔,“您永远是我的师伯。”

她转头看向了神荼,“你要不要也来?”

神荼后退一步,“这个啊,这个,我九连环还没解完,先走一步。”

林渡抱着胳膊,看着神荼落荒而逃,摇了摇头,“说不定还有赐福呢!!你别跑啊!!来一个嘛来一个嘛!”

神荼跑得更快了,一下就没影了。

林渡摇头叹气,握着扇子上天了。

楚观梦觉得林渡心情好像有点微妙,“你看见临湍,还不开心吗?”

林渡点头,把玩着扇子,“开心啊。”

她倏然打开折扇,“但人不能光顾着开心啊。”

今天临湍给她上了最后一课,不要因为害怕久远以后的失败,而放弃了当时正确的行动。

林渡不介意承担之后可能会造成的罪责。

她不要选择性的正义,她要持久永固的秩序,所以那些从前积累下来的暗疮,都该除掉,以免生出更多的霉斑,让秩序腐朽,终于化为乌有。

林渡现在体会到了文福的心情,也正是因为文福的存在,她才时刻警醒,不能仅仅依靠自己的推理,还要更多的证据。

如今前人的脚印已经重新拓下,她也该……沿着那些脚印,去重新思考当年的真相。

林渡打开了浮生扇,神识没入其中,回溯起里临湍的浮生幻境。

一个人永远不会真切地经历另一个人生命中的每一场雪,林渡能做的,只能踏着这些脚印,勉强从其中抓取一点真相。

婆娑国灭的时候,临湍当时真的没有任何发现吗?

林渡记得,无上宗的藏宝楼中,是历代外出历练的前人为后代留下来的。

那个红绳,究竟是什么时候到了藏宝楼的呢?

林渡在临湍的一生中找到了答案。

那红绳,的确是临湍找到的。

她将红绳放入了宗门的藏宝楼中,没有任何标注,就连凤朝都不知道那东西究竟是个什么,甚至以为是灵剑的剑穗。

临湍当时当真不认得那个红绳究竟是什么吗?林渡觉得未必。

若是不知道,就不会放入藏宝阁中。

早在婆娑国灭之时,临湍赶到,在战火之中,看到了那条突然出世的红绳,继而忍着红绳的抗拒和灼烧,耗费当时全部灵力,才将不肯归顺的红绳送入藏宝楼中。

红绳在等一个认可的主人,临湍在等红绳有一个认可的主人。

林渡想,某种程度上,临湍和阴怀天,冥冥之中,共同将她推上了这条路。

本该是对立面,实际上却都在无能为力之际,为后人点亮了一盏灯。

林渡顺着临湍的足迹,看到了她进入冥界之后,解开的尘封记忆。

上古时期,后土治理九州,为五土之神,古神重归规则之后,后土应运自己的子民们在灾难中的呼唤而复生。

终究是众生度化了神明,于是神明反救众生于水火。

直到……三千世界,神明终于目不暇接,有限的神力,无限的祈祷,后土为了方便拯救,将愿力凝结成琉璃珠,送入各个世界进行拯救。

欲望爆发,香火毒深。

后土依附万民印而生,无法销毁万民印,终于无数愿望未成却因万民印而维系的魂魄逗留在神社中,成了“精忠阵的阵魂”一般的存在,在香火缭绕中,成了吃人的邪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