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位女士好像并不是那么期待新生命的到来呀,反倒是男士却十分雀跃。医生有点尴尬地推推眼镜,“这。。就有点奇怪了。”她也解释不了这个现象,毕竟她不知道易童吃的是什么避孕药,又或是她吃的真是避孕药吗?
“不可能,不可能的。”易童魔怔一样只会重复着这句话。
“谢谢医生,我们会注意的。”顾清之怕易童会失控,赶紧拉着她回家。
回到金碧文华,易童像疯一样翻箱倒柜把避孕药都找出来,左看右看都没看出什么异样,这和她一直以来吃的避孕药没差啊。抢过顾清之的手机扫描盒子上的二维码,看到弹出一个乱码的网站的那一刻,易童的心彻底凉透。她吃的药是假的,所以她的怀孕是真的。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到底什么时候换成了假药?谁换的?惠姨吗?谁让她换的?
“是你把我的药换掉的?”易童转过身,一脸阴桀地盯着跟在她身后顾清之。
“对。是我把你的药换成了维生素b。”顾清之直接承认。
“为什么?凭什么?”
“易童,我想和你重新开始。我想你嫁给我,我们一起养育宝宝。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放你妈的屁!你不是有弱精症吗?你生个蛋呢?”
“我说过了,我去治病了,我一直都在治病。”顾清之向前一步,想把易童揽入怀。
“滚开!!”
易童用力推开他,转身冲向桌边,狠狠地用肚子撞上桌角,想要把肚子里的生命给扼杀掉。
“你疯了吗?!”顾清之被易童的疯劲吓坏,一个箭步上前死死抱着易童,用手护住她的肚子。
而易童是彻底失去理智,连同顾清之的手一起不要命似的地往桌角撞去,撞得顾清之的手背一片淤红。
顾清之咬着牙关把易童拖离桌子,死死地抱着她没松开过手。一下子的爆发,让易童后续没有力气挣脱出他的怀抱,只能靠着他的手臂嘶嘶喘气。
两人像静谧的雕塑一样维持着胸膛贴后背的拥抱姿势,平复着劫后余生的心情。易童是他拼死也要拥有、哪怕被他灼伤的月桂女神;而对于易童来说,身后的人则是来自地狱的撒旦,在她身上捆上了不能逃离的铁索。
许久,易童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尽是绝望:
“顾清之,你连我的孩子都不放过吗?”
她的话依然那么伤人,但现在他已经有了誓死也要保护的力量。
“那不是你一个人的孩子。易童,那是‘我们’的孩子。”
“你他妈有病吧?”
易童从顾清之的怀里挣脱出来,想要推开他却一把被他拽进怀里。
是,你说得对,他真是有病。而易童就是他最好的解药。
“把孩子生下来。”
他受够了,这次他不能放弃。从小到大,他都不曾拥有过自己想要的。兴趣爱好班不是自己选的、上什么学校不是自己选的、念什么专业也不是自己选的、做什么工作都是家人安排好、甚至连结婚对象都不是自己爱的人。他的人生从生下来就已经被操控、被安排;这种人生有什么意思?他仿佛是一头被关在马戏团笼子里的狮子,在顾海乔的命令下表演出“完美的人生”。所以他拼了命反抗;顾海乔让他向东他偏向西;让他专一他便滥情;让他有追求他就做个纨绔二世祖;反正不还是有一个优秀的哥哥和姐姐吗?顾家有他们俩就已经足够了,他就心安理得地做个废物,反正没有人在乎过他的感受。而易童的出现是一个变数、一个例外;没有人把他当作一个独立的人,只有易童还视他是一个完整的个体。他犹记得一次他和顾海乔闹掰,什么都不管不顾丢下工作扔下一个烂摊子失联了半个月,后来终于冷静下来发现追着他的依然是责怪,怪他不懂事、怪他没有责任心。回到金碧文华易童第一句话就是心疼地捧着他的脸怪嗔:“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原来还是有人关心他的。与其说是他选择了易童,倒不如说是她选择了他。她成为解放牢笼的钥匙、是他能够喘一口气的港湾。
“你他妈真的是有病!”易童推搡着他的胸膛,想要推开这座让她生不如死的牢笼。“放开我!”
“生下来!把孩子生下来我就放你走!”
毫无疑问地,顾清之的话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对于深陷泥沼多时的易童来说无疑是出逃的唯一希望。她终于可以走了,只要把孩子生下来,只需要忍受十个月就能走了。但真的能走吗?顾清之这个小人不是没试过出尔反尔,易童深有体会,所以他的话能相信吗?可转眼想想,现在信不信也不由得她了,眼前只有唯一一个希望存在的可能,难道不试一试吗?但想到肚子里怀着他的种,胃里就忍不住翻涌着恶心。她也知道孩子是无辜的,但她就有余罪了吗?顾清之有在乎过她的感受吗?
易童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这也的确是顾清之一个援兵之计。看到易童这个情绪失控的状态,他很害怕她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伤害孩子的事情;而他又不可能24小时都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他是不会放手的,易童即便是死也是他的鬼。当下只有安抚好她的情绪,给她一个自由的承诺让她有活下去的念头不要做傻事。至于未来,等未来再说吧。说不定在怀孕、分娩这段时间,激发了她的母爱让她为了孩子留下来呢?没错,他就是那么自私、那么缺德;由始至终他都没承认过自己是个好人。他做不到那么无私奉献慷慨大方,他要的东西和人就一定要抓在手。给易童自由?像李易然那样?李易然就是给易童太多自由才那么患得患失、遭受李国平的棒打鸳鸯;而他根本就不在乎顾海乔断绝关系、赶出家门的威胁;他早就不想做一只提线木偶了。
易童也没有精力去考究顾清之的话是真的还是骗她的;她已经被孕吐折磨得不成人样。也听说过很多孕妇都会经历这个阶段,但她没想到自己的反应那么大。严重到想吃什么都是随机出现的,前一秒还想吃西红柿肉酱意面,等惠姨做好了,闻到那股酸甜的味道已不再是新鲜的果香,而是在下水道里发酵了一个星期的死老鼠,胃里不断翻涌着恶心的感觉,冲到厕所里抱着马桶狂吐。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吃什么,倒是觉得对不起惠姨一天到晚都在揣摩她的口味变着法子来做营养丰富的孕妇餐,她也尝试过逼自己吃下,甚至只是匆忙嚼两下赶在反胃之前就吞进肚子里。只是身体是骗不了人的,她所有吞进肚子里的侥幸都悉数从胃到食道到喉咙沿路返回,冲进马桶里。
“惠姨,对不起。”虽然她恨顾清之,但是惠姨这个悉心照顾她的老好人她实在是怪责不起她。今天惠姨又给她做了丰盛的午餐,但她吃了两口又去吐了。
“哎哟,别说这些了。很正常很正常,怀孕都这样你别往心里去。能吃就吃多点,别饿着宝宝。”
易童摸着还没隆起的肚子,心里感慨着:都不知道该说她肚子里的小东西是幸运还是不幸,外婆外公都不在,爷爷奶奶不承认;但还有一个保姆孃孃关心着他饿不饿。而她呢?没有人在乎她的感受。
0082 82 我来救你了
而易童终究还是无福消受惠姨的爱心餐,她实在是吃不下,妊娠反应特别大,到头来只能打营养针维持着身体机能的正常运转。肉眼可见地易童整个人都瘦削了两圈。顾清之看在眼里心痛得要命,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医生和他说孕吐是正常的,能吃的时候就尽量多吃,在怀孕前期胎儿的营养要跟上。看着易童跪在马桶边吐得天昏地暗、吐得眼泪鼻涕横流,他只能蹲在她身后轻拍着她的背干着急。晚上抱着她睡,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骨头突起能硌着他;易童难受得没有力气推开他、也没有心思去和他计较,她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这样遭罪的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为什么受罪的是她?难受的时候特别想念易萱萱,想念她的怀抱;小时候她发烧呕吐,什么都吃不下的时候,易萱萱都抱着她一勺一勺地喂她吃黄桃罐头;抱着她轻轻哼着歌哄她入睡。闻着她身上淡淡姜花香味,只觉得天塌下来都不怕,易萱萱永远都是坚实的后盾,委屈了、难受了钻进她的怀里等雨过天晴。
半睡半醒中,易童好像看到易萱萱正坐在她床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哼着歌哄她睡觉。
“妈,我好难受。”
顾清之一直都没有睡着,听到易童的梦呓支起上半身越过她的肩膀,看到她闭着眼睛泪水浸湿了长长的睫毛,像蝴蝶扇翅膀一样轻轻翳动着,看来是做梦梦到易萱萱了。易童说她难受,而他又何尝不难受呢,看到她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肚子里的宝宝该会是多么孱弱,没想到怀孕是如此遭罪。
“童童乖,再坚持一下好吗?”顾清之把易童紧紧抱在怀里,轻轻地呢喃着。
人不像人、鬼不似鬼,就是形容易童的状态;每天都在盼、都在数,结束这样深渊一样绝望的日子还有多远。哪怕后来终于能吃一些东西了,但身体状况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头晕、恶心、水肿、腰酸背痛,各种妊娠反应接踵而来,把她折磨得都没有力气和顾清之对抗什么。她只想快一点、快一点结束这样遭罪的生活。
她想过要不向邻居求救,发现隔壁不知什么时候被顾清之买下来,在做着改装想要把一整层都打通来迎接他们第一个宝宝。易童趴在阳台上吹风,也想过要不要这样一跃而下结束一切;可真正踏上栏杆的阶梯要翻身过去的时候又犹豫了。凭什么要她来偿还顾清之的孽债?该死的人不是她,而是顾清之、顾海乔。她要把宝宝生下来然后还要活下去,等到自由的一天、等到李易然来接她的那一天,两人远走高飞从此过上快乐的生活。
只是、只是那一天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她快要承受不住了。
救救我。有谁能来救救我?
她尝试过往前爬,却不敌绝望的力量一点一点地把她拖入深渊。就在易童快要放弃的时候,看到破门而入的警察,她忍不住流下了喜悦的眼泪。
正义终于降临了。
易童不敢相信,希望的光芒终于笼罩在她身上。直到被搀扶着坐上警车,听着刺耳的警笛声才有了踏实的知觉。她终于逃出来了,终于从那个牢笼逃出来了。
事情很简单。李易然从医院醒来后,按照易童的吩咐去福桂园她家对上的邻居,在信箱的背后看到了一个缠着一圈圈胶带的小包裹,小心翼翼地掏出来放进口袋里头也不回地回家。拆开胶带、打开已经泛黄的纸看到一个u盘。把u盘插入电脑打开文件,看到的是一个个文件夹分门别类地放着顾清之的罪证。李易然眼眸一沉,他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易童,我来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