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只戳一下蹦跶一下的青蛙似的,沈均拆开信封,展开了这一沓信件。
给主人写的每一封信,虽然写完之后他都不敢完完整整地看一遍,但不代表记性好如他、珍之重之如他会忘级任何一个字。一封信只要一看开头,他就能刹那想起这封信写于何时、写信之时怀揣的是怎样的心情……
有关主人的桩桩件件,他都在心里如数家珍。
而此刻手里的这一沓,应该算是所有信件中最神志不清的一封了。全文不知所谓,七拼八凑地突然转到另一个话题开始长篇大论,东拉西扯了一堆,其实想说的只有那句被划掉被隐藏的“我好想您”。
要他面不改色地在主人面前大发议论,从钢琴名家聊到诗词歌赋,又从书籍用纸谈到生态环境,又从建筑构造言及社会新闻,再到新鲜水果和历史交流的关系,他实在无从拿出这份从容与自信。
况且光裸着身子,口中说的却是这样的内容,怎么想都不合时宜,古怪至极,甚至像一个扮演小丑的滑稽节目。
两瓣唇张了又合,脸颊火烧似的烫,不知不觉地用信纸遮挡住面容。
“开不了口?”
明焕轻笑一声,捏起住他的下巴抬起那张低着的脸,不那么认真地打量脸皮泛红的程度,噙着笑意微微晃了晃,戏谑道:“你在主人面前什么骚话没说过,什么姿态没做过?让你读一下自己写的信,倒是把脸都憋成番茄了。”
听着主人的嘲弄,沈均的脸上更红了,抿着唇的样子有一丝可怜的意味。
这张皮相生的白嫩,眼珠黑,嘴唇粉,脸型偏圆,典型的江南长相,一露出弱态就有着天然的媚态。明焕以前不准他哭,是因为看见他哭得眼角鼻尖泛着水嫩的红色,便忍不住想让他哭得更厉害,想让他哭得难以呼吸,濒临死亡。
那时的明焕还不懂得压制飙升的兴奋与疯狂,不懂得如何控制躁动的心脏,寻求鲜血淋漓的滋养又应该怎样适当。
他只知道还不能让他死。从有独自的思想开始,他每一个关于生命尽头的遐想,沈均都跪候在一旁。
明焕转而用掌心摸了摸温热的脸颊,不轻不重地拍了拍,继续逗弄:“常言道‘狗胆包天’,怎么你的‘狗胆’这么小?”
不等他憋出一句回答,明焕抽出最后的那页纸,下巴点了点示意那几笔黑线,大发慈悲地道:“好了,只读这一句就行。”
……真的可以说吗?
沈均双手接过那页纸,将几张信纸叠得整整齐齐,扭身放在玻璃茶几上,然后抬起眼,目光澄澈地望向主人。
气氛宁静得像檀香袅绕,明焕从小狗的眼神中看见了期盼与祈求。这样过了好一会儿,眼前的人才开了口,他以为他终于要说了,却听见他鼓起勇气一口气问了一句:“主人,奴才可以抱着您吗?”
“当然可以,乖狗。”明焕回答着,主动抱住了他,胸膛紧挨着胸膛,两颗搏动的心脏仅仅相隔两层皮肉。
一丝不挂的肌肤被质地柔软的衣料摩挲,沈均全心全意地搂住主人,嗓音饱含失而复得的复杂情绪:“奴好想您。”
情绪凝重复杂得让明焕瞬间明白,这种想念并不单单只是他的肉身,更是对他身体内消失许久的本真灵魂的朝思暮想。
肢体动作满是依恋与爱慕,声音语调也十分好听,但明焕并不满意:“谁准你擅自改字了,不是自称‘我’吗?”
“奴才当时喝醉了,才一时忘了规矩,请主……”沈均下意识以为主人是在问罪。
毕竟他最受宠的时期,主人也没有特意让他改变过自称。“我”这个坦率的自称,不是,而是表达自己,
明焕没好气地告诉他:“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我就想听那一句。”
在保证不会勒到主人的情况下,沈均抱得更用力了一些,整张脸埋在主人的锁骨处,吸了吸鼻子,嗅进主人的气味,自然而然地说:“我好想您。”
声音很小,倒显得像撒娇,误打误撞地合了他主人的心意。
“好乖。”明焕揉了把那头柔软的头发,又温和地问他,“为什么想我?我对你又不好,就不怕我回来继续折磨你?”
先是惯例地为主人辩解,动作轻微地摇头说“没有不好,不是折磨”,顿了顿,纠结了一下,还是心里没底地有所保留:“狗狗想主人,不能没有主人,是很正常的事情。”
再开口时,明焕的声音淡了些许:“只是因为这个?”
犹疑了数秒,沈均嗫嚅地答:“是……”
“本来我准备你的回答能让我满意的话,今天就操你,看来……你不是很想要,那就算了吧。”动了下肩膀,把愚笨的脑袋退了退,佯装冷淡地命令,“下去,穿好衣服。”
“不、不要,不是的主人……”沈均连忙抱紧主人,他贪恋主人的温度,现在也被赐予了可以擅自拥有的权力,他才舍不得离开,慌慌张张地找补“不是只有这个原因。还因为,因为……”他用额头蹭了蹭主人的肩头,几不可闻地说了实话,“因为我爱您。”
又细微又迅速,像一阵匆匆拂过的微风,难以捕捉,很快消散。但明焕清晰无比地听见了,也感知到了怀里的震动,他胸腔中的心脏在此刻与之共振。
明焕托起他的下巴,迫使他和自己相对,声线低沉而认真:“看着我,再说一遍。”
主人沉重的鼻息迎面喷来,犹如细密的强电流,让沈均周身都颤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开口呢喃。
“我爱您,我爱您,主人……我,爱您……”
只有第一句,沈均的直视着主人的眼睛说的,然后每说一句,头就低下来一些,几乎要带着这份无可言喻的爱意低进尘埃里。
再之后他的嘴就被主人猛地堵住了,主人宽大的手掌按住他的后脑,携带清凉香气的嘴唇不容置喙的印上他的。
沈均当即本能地睁大了双眼,后知后觉,不可置信地意识到主人竟然在亲吻他。
“砰。”
“砰。”
“砰。”
他听见了自己加速的心跳,剧烈得几乎震耳欲聋。
这是第一次,心率高得他大脑在此刻完全放空,脉搏强烈得他四肢发软。很明显,不是因为恐惧,更不是因为疼痛,是因为什么呢?
主人,告诉我吧,只有您能予以我正确的答案。
“我听见了,小狗。”主人吻着他,嘴中发出的音节沙哑模糊。
他感受着蹂躏唇瓣的温度,看着眼前与自己肌肤相亲的主人,脑内无比清晰又朦胧混沌。
是爱意在互相印证,水乳交融吗?算是吗……
明焕目光幽深地回看他,另一只手去解开拉链,释放出在亲吻的瞬间就赫然挺立的庞然大物,箭在弦上,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