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颜溥最先反应过来,故作惊讶地喊道:“主人,您的鞋脏了。”

就是没火,他也要给主人拱起来。

明焕的神色恢复如常,回身在沙发上落座,吩咐道:“脱下来。”

这时痛得不省人事的沈均也听见了颜溥说的话,因为吐出来的血溅落眼部的缘故,他睁开眼时,眼前看见的只是血染的一片,众人只有模模糊糊的影子。

辨认房内唯一坐着的主人之后,恐惧与愧疚促使着沈均歪歪斜斜地跪起来,给主人磕头。还没有吐出的血沫积攒在喉间,让他本就气若游丝的嗓音更加几不可闻:“主人,对不起主人,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对不起……”

自己怎么那么不小心,竟敢让自己卑贱的血液玷污了主人的鞋子。

颜溥和谢佑辙一左一右地各捧了一只脚置于大腿上,为主人脱下鞋子,然后双手平摊在地,让主人脚踩在掌心,避免现下只穿着袜子的贵足落地染尘。

“舔干净。”明焕居高临下地睥睨不停磕头的沈均,冷声命令。

一旁的文澍双手捧起主人脱下的鞋,高高地举在头顶,膝行着送到沈均身前。

“谢、谢主人赏……”

沈均先是向主人叩头谢赏,又给主人的鞋磕了个响头。主人身上的任何东西,于奴隶而言都是尊贵至极的圣物,何况他确实玷污了圣物,他理应磕头道歉的。

磕完头,沈均伸出猩红色的舌头,毕恭毕敬地舔上鞋面,然而他的嘴唇、牙齿、舌头已经悉数被鲜血染红,只有浅蓝与白色的鞋面上的其他颜色便格外引人注目,只能越舔越红。

“对不……”沈均“起主人”三个字还没能说出口,再也压制不住的浓稠血液从喉间开闸般吐了出来,瀑布一样流进了嘴边的鞋口里,几乎盛了将近满满一个鞋子内里。

勉强维持的意识从身体飞升,沈均头一歪,靠着鞋子晕了过去。

明焕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两只脚完全踩在两个奴隶的双手上。双手的重量让颜溥和谢佑辙的姿态愈发恭顺,只恨自己的手不够柔软,或许不能让主人踩得更舒服。

“晦气。”明焕终是冷冷的别过眼,“治好他,别让他死了。”

一声令下,自有其余侍奴收拾残局。

然后高高在上的主人扫了一眼文澍,后者了然地爬过来,在主人面前背身跪好,恭敬道:“请主人上马。”

明焕坐上他的背,两边的双脚依然被两名奴隶捧在手掌心,全程双脚未曾沾地分号,由三个近侍奴才侍奉着离开了这个充满血腥气的污秽之地。

到了另一间房间,明焕自然地从文澍低垂的头上跨过,在柔软的沙发里落座,随即两条长腿搭在了颜溥背上,晃了两下让奴才按摩的意思。

由其他侍奴伺候着净了手,颜溥和谢佑辙便开始为主人无微不至地按摩,舒缓方才动脚踢踹过后的劳累酸软。

惬意地享受着舒适的按摩,明焕的右手抚摸上颜溥的头发,有一搭没一搭地玩弄着。因为自己喜欢,颜溥的头发留得较一般男生的要长一些,摸起来也显得格外柔软。

“主人受累了。”颜溥心疼地劝说道,半是真心半是为了挑拨,“主人您何必亲自动手?想怎么惩戒吩咐训奴营去做就好,这样不仅劳累,沈均也不配让您惩罚不是?”

冷哼一声,明焕上一刻温柔爱抚的手,下一刻直接扇向了颜溥的脸颊,愠怒道:“我自己打都嫌不够解恨,更何况假手于人。像沈均这样不忠不诚的贱奴,无论怎么惩罚,都难消我心头之恨。”

说着,他的脚也不满地在文澍的背上狠狠踢了一下。钝痛感突然袭来,四肢着地跪在地上的文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身形纹丝未动,安安稳稳地扮演好脚踏的角色。

“是、是,奴才多嘴。”颜溥给自己另外半边脸也来了一巴掌,并不害怕的样子,毕竟主人开心也扇奴才玩,不开心也扇奴才解气,挨耳光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况且再度激起主人对沈均的恨意,本来就是他的目的。

他反应一向很快,话锋一转,双手将桌上的葡萄汁进献给主人,漂亮的脸上绽开讨好的笑容:“主人喝口冰镇果汁,顺顺气。”

“你这样的才叫好奴才。”明焕接过,喝下去半杯,清甜冰爽的饮料将他的怒气浇灭了不少,将玻璃杯递还时随口道,“剩下的赏你喝了。”

“奴才谢主人夸奖,奴才谢主人赏赐!”

颜溥激动地磕了三个响头,才毕恭毕敬地从主人手里接过,嘴巴寻着主人的嘴唇碰过的地方贴上去,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喝,让主人曾触碰过的液体浸染口腔中的每一个角落。

珍之重之,仿若朝圣。

都是一个贱样,明焕看着眼前的奴才想,有什么特别的?究竟……有什么特别的……

……

整个主宅的人都知道,在主母的忌日前后,少主的心情都万分欠佳,动辄便拿奴隶们撒气。尤其是在少主居所伺候的奴才们,没有一个能全身而退,即便是没有近身伺候机会的扫洒,没有机会被少主亲手或下令惩戒,也基本要从早跪到晚,以示对主母的崇敬与追思。

而能够近身伺候的,纵使再小心翼翼,期间被打回训奴营惩戒的也占了大多数。

连向来深受宠爱的颜溥也不能幸免,下令去训奴营领了一顿鞭子。反倒是因为被主人打得内脏出血的沈均,这时候正“舒舒服服”地待在医院疗养。

大概也正是因为缺少了沈均这个出气筒,其他的奴才才被波及得格外严重。

颜溥一边挨抽,一边在心里用各种污言秽语辱骂沈均,直到挨完鞭子,上完药,跪在主人脚下的前一秒,心里还在骂个不停。不过想到方才在训奴营里的所见所闻,他又不经意地勾起了唇角。

不过一跪倒在主人脚边,他立时切换成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全然不见临走时瞪行刑奴隶的威风,身体也在小幅度地瑟瑟发抖。

“你抖什么。“明焕不轻不重地踢他一脚轻蔑道,“这点儿惩罚还能把你吓成这样?”

“奴才、奴才刚才听训奴营的人说……”颜溥颤抖着声带,愈发显得柔媚惹人怜,磕磕巴巴地小声说,“说烨、烨少爷把一个近侍奴才做……做成了尿、尿壶……”

“尿壶而已,有什么稀奇。”

无非是贬为厕奴,将奴才锁在便器里,以嘴作为排水口,终生靠主人们的尿液与营养液为生罢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明焕不耐烦道:“说重点。”

“不是平常的尿壶,主人,您听奴才说……”颜溥的演技循序渐进,这会儿已然是从过度受惊中回过神来的样子,只不过还是忍不住抱住了主人的腿,“因为那个奴才侍尿时没接好,致使圣水从嘴里溢出,污了烨少爷的脚背,烨少爷就命人砍了那奴才的双手双脚、挖了他的双眼、敲光了他的牙齿……

“等那奴才的伤口愈合之后,再让人将他放入酒缸之中,烨少爷就每日将圣水赏在那缸里,日复一日,直到圣水浸过那奴才的鼻子,让那奴才最后活活溺毙在圣水里。”

颜溥声音柔媚好听,又向来颇具演员天赋,一件事情让他叙述得绘声绘色、引人入胜,仿佛此刻身临其境,连熟知世族各类御下手段的明氏少主,也不由地感到了一丝恶寒。

毕竟明氏在三大世家中,对奴隶和百姓甚是宽和这一点可谓是名声在外。比之向来以唯利是图闻名的楚氏,杀人不见血、让人闻风丧胆的萧氏,要显得更有人情味一些。

虽然明眼人都能想明白,这无非是伪君子们博得名望、赢得人心的手段,但为了维持良好的名声。明氏近百年以来确实家风鹤立鸡群,族中子弟上下同心,努力维持着外界眼里明氏清贵高雅的形象。

就是他罚沈均,也没有使用过什么特殊的刑罚。明烨搞出这档子事,着实是有些骇人听闻,明明在他为数不多的印象里,明烨一直算是个恭敬而顺从的人。

当然,奴隶作为主人的所有物,主人怎么处置都是有可能的,区别只在于密室里的消息,这个主人会不会蠢到导致外传而已。正是因为身为少主,明焕才不能保证明氏同族的善心远胜于其他世族,久居上位,人心不过都是一样的冷,谁又比谁好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