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1 / 1)

“ 我张家不会管这件事。但是,我会以我个人的身份,带江楚楚出国。她是我从小看大的,我也没有孩子。” 张医生道。

江嵃双膝跪地,朝张医生伏身,行了一个大礼。

“ 大少,我们。。。。。。” 阿平和所有人围了上来。

“ 你们,现在打电话给燕子河所有人,跑,立刻分几路出城,不要犹豫,分开跑,不要聚集!” 江嵃道。

“ 大少,我们跟着你!” 阿平道。

“ 别犯傻,人越多几乎越小,快分头走。手机出了城就销毁!” 江嵃见众人不动,怒吼了一声:“ 听见了没有!这是命令!”

众人有的当场抹了眼泪,但还是听令,陆续跑了。

江嵃心急如焚,拨了络腮胡的电话。

“ 喂?大少,我是胡子,我和小毛本来在来医院和你汇合的路上,但是刚有兄弟打电话让咱俩跑。。。。。。咱俩现在在往城东开。。。我操,怎么这条街也被堵了,大少,我不能跟你说了,我俩要下车跑了。。。。。。”

“胡子!密室里那。。。。。。”

江嵃的话没说完就被络腮胡打断:“ 大少你还操心这个,这帮孙子就算把燕子河搜个底朝天也找不到密室入口,蒋敏会和那姐弟俩就等着变干尸吧,小九我们带着呢不跟您说了这里太乱了。。。。。。”

“ 嘟,嘟,嘟。” 电话里只剩下了忙音。

江嵃脸色发白,拔腿就往外冲,一边狂奔一边打新九的电话。但是电话里永远只有“ 呼叫转移”的机械女声。

江嵃冲到了医院外,事态发展格外严重,已经有几十个便衣开始和群众起冲突了,眼看开车绝对出不去,江嵃撬了路边一辆摩托车,从小路七穿八穿,风驰电掣地往江府开。

风很大,如钝刀割肉,风穿透了他的衬衣,化身利剑,将他的一颗心捅了个对穿。

他握着摩托车把手,可那一圈圈螺纹仿佛那女孩的颈骨。

“ 坚持住。” 江嵃轻轻说道,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如果再开快一点,比风更快,比光更快,是否时间就可以重来呢?

第五十八章 是否时间可以重来(中)

新九扶着李赦容,深一脚浅一脚在密道里走着,他怕电耗完,就把手电光调到最小。手机在密道里早就没了信号,这反而让他松了一口气。李赦容非常虚弱,脸色极其难看,二人谁也好不到哪儿去。

新九瞥了一眼李赦容,实在不忍看她这幅样子,就故意找话题,想要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

“ 李小姐,你怎么不问我太爷爷挖密道的故事?”

“ 啊。” 李赦容抬起了红肿的泪眼看着他,道:“ 不好意思,新九大哥,我觉得脑子不太转得动,现在。那,你快说说,你太爷爷怎么挖了这条密道?”

新九道:“ 说起来,整个燕子河,如今就只有我知道这条密道,就连大少也不知道,这里面故事可长了。”

“ 前朝的时候,燕子河的大当家,就想挖一条密道,一直通到江边,给自己留个后手,也方便藏东西,因为那个时候燕子河有很多不义之财,我太爷爷从小就替燕子河挖这条密道,但是那时候的当家,特别防着自己人,同一批挖的人,只留了我太爷爷的命,其他的都陆续找理由杀了。”

“ 再后来,就是大少的太爷爷,江老太爷当家了,那个时候,鬼子打进城了,船被烧了,满城百姓跑不出去,江老太爷就带着燕子河的弟兄们和鬼子打,硬是打了五六天游击。”

新九见李赦容的表情渐渐认真,专心听着,心想这一招有效,便继续讲:“ 当时呢,这个密道的入口,就只有我太爷爷,江老太爷和另外两位挖洞的前辈知道,江老太爷在江城比较有脸面,把妻儿都想办法送到了洋人的教会里躲着,至于其他兄弟,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很快鬼子就把隆盛包围了,先是空投,把房子都炸了稀巴烂。接下来就是在废墟里巷战。”

“ 说来惭愧,我太爷爷怕死,他和另外两个前辈,其实都不想和鬼子火拼把命送掉,就在其他兄弟和鬼子拼命的时候,悄悄把当时还小的我爷爷一起带着,藏进了密道里,他们又怕暴露,就把密道入口关上了,在密道里躲了整整两天,才悄悄从江边逃走。”

李赦容一边歪歪倒倒地往前走,一边竖着耳朵认真听。

“ 我太爷爷到了江边,才发现整条江都是红的,到处都是血和尸体,尸体堆成了山,有兵,有老百姓,甚至还有很多小孩儿,还穿着学堂的衣服。”

“ 就算你觉得燕子河是黑社会,什么都敢做,但他们也从来没见过这么惨的场面,这些人是一排接一排倒下来的,身上全是窟窿眼,显然是被集体驱赶到了江边,拿机枪扫的,老弱妇孺无一幸免,我太爷爷牵着我爷爷,一边哭一边在死人堆里走,终于看到了燕子河自己的兄弟们,大概几十号人,挨得很近,全死了。江老太爷的尸体也在里面。”

新九感到,李赦容抓着他胳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 我太爷爷和另外两个前辈逃过了江,捡回一条命,便分道扬镳了。但是太爷爷吃不好,睡不着,没有一天不做噩梦,虽然他保住了自己和儿子的命,但他总觉得自己胆小无能,在最后关头抛下了兄弟们,因为怕被鬼子发现,还把密道从里面关上了,也没有把这条逃生路告诉别人。他觉得自己罪无可恕,后半生一直活在悔恨和愧疚里。”

“ 那,他后来回了燕子河吗?” 李赦容问,忽然间她大概明白了,为什么新九对江家这么忠心耿耿。

“他没回去,但是把我爷爷送回燕子河了,还告诫我爷爷,我们家世世代代都要对燕子河效忠,不得有二心。” 新九道,“ 我其实没见过太爷爷,他并没有很长寿,听我爷爷说,他临终前出现了幻觉,对着空气手舞足蹈,高呼‘ 对不起!对不起!’,死的时候都没能闭眼。”

李赦容倒吸一口凉气:“ 所以,你爷爷,你爸爸,一直到你,都在践行着当初那个承诺,你们几代人都对江家这么忠心,就是因为你太爷爷对当年的事那么愧疚。”

“ 嗯。” 新九叹了口气,“ 或许我家确实业报缠身吧,我家人丁凋零,代代单传,都不长寿,到了我,爸妈在我小时候就死了,我其实是个孤儿,与其说我在替祖辈还债,其实,也是燕子河养大了我,要不然,我一个孤儿,还能去哪儿呢?”

李赦容沉默了一会儿,道:“ 你不要再这么介怀,这笔债还了几代人,也该还清了,你是无辜的,况且,当年就算没有鬼子,你太爷爷也活在随时要被江家灭口的恐惧里,他也不容易。”

新九一阵动容,这个秘密他一直背着,背了很多年,很重很重,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 其实,到了我爷爷和我爸爸,对江家的忠心也是有底线的,因为当初知道密道入口的,就只剩下我们家了,我们也一直没有告诉江家后来的几任当家,包括大少。这算是我唯一隐藏的秘密吧!” 新九道。

李赦容看着他,一双眼睛虽然又红又肿,却出奇地亮:“ 或许这就是天意,正因为你藏了这个秘密,今天我们才能脱身,你救了我,没有让我受尽屈辱地死在那里。”

“ 新九,你救了我的命。”

“ 新九,你太爷爷泉下有知,会看见的,今天你用这条密道,救了我的命,你就算有债,也已经还清了,以后不要再背着了。”

一滴眼泪从新九的脸颊滑落,无法控制。

虽然浑身是伤,每动一下都痛,可是他整个人,总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轻松过。

他望着那双眼睛,如烟如雾,可是有温暖的光亮隔着雾透出来,柔柔弱弱却又很坚强,仿佛一把利斧,劈开了那副他背了一辈子的重枷。

“ 新九,你知道江嵃为什么要那样对我吗?” 李赦容的声音在抖。

“ 他们说了,可是我不信!他们说你和李柏薪联合起来让人绑架了楚楚,要讹诈江家,但是我不信,你决不可能这么做!” 新九的脖子上暴起了青筋。

“ 是,是柏薪吗?”李赦容如遭晴天霹雳,朝后退了半步,她极力不想面对这个可能。

“ 证据确凿,你弟和那些杀人犯的首脑都被抓了,也都招认了。但我绝不相信你有参与!” 新九紧紧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李赦容。

李赦容只觉得两眼一黑,无法消化这个真相,所幸她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又过了一会儿,方能睁开眼睛,勉强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