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机和死?亡一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如同建筑互相支撑的筋骨, 找到结构中的稳定点就能活下去。然而所谓的平衡此刻完全被打乱, 几位熟知其?中规则的核子事先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栽在这个地方?。
倾盆暴雨只?是个野蛮的外来者, 没有人为它的出现?感到高兴。
卡莱瞳孔微动, 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改变。
直到这时, 好像已经走上了绝路, 但是他依然没有忘记自己最初的想法。人类无法杀死?诡异,但诡异可以。
摄影师是这样说?的:雨要更?大,虫子要更?多, 显然她有一套自己的拍照标准。虽然一旦符合这个要求的场景被拍下, 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无人知晓, 但目前的解法必然在摄影师身上,卡莱不认为这是一场开?头即死?的局。
他无视了孟挑云的指责,反而对旁边的摄影师叹气?:“造物主在上, 我为死?了这么?多昆虫感到遗憾。小姐您呢, 您的照片是不是拍不起来了?”
“真可惜。”他脸上露出一丝感同身受的忧郁。
说?到底, 卡莱不认为摄影师愿意拍这些,判断依据并不少:她上车时的表情?, 对某些座位的避退,以及关键的一点她用?的词可是“它”和“虫子”。
当两个诡异的规则彼此冲突,外来者强势地打破了现?有的生态循环时,之?前钉死?了的食物链,必然会发生改变。那么?,谁是此刻吃掉螳螂的黄雀?
这外国男的现?在还没死?心呢?孟挑云第一反应有些错愕,之?后便没再说?话,选择抱臂旁观。就当她的临终关怀了,看看卡莱到底能挣扎出个什么?结果来。
假若卡莱敢辩驳,孟挑云就能展示一下自己在核域中高超的行动力她一向认为自己该是核研部的人。只?是此刻一个人但凡想活,他的心理压力会比不想活的大得多。而卡莱看上去像前者,那就继续吧,反正够悲惨的了。
然而孟挑云只?等?到抚摸着昆虫的女孩大喊:“绝不会。只?需要她们吃饱就能拍!”
后者看上去是对拍不拍虫子最为在意的一个,特别是当车底的昆虫被风浪卷席走一半后,她更?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损失惨重。
而拍照那可是拍照!谁能记载核域中的一切呢?她比那些头脑混沌的诡异清楚得多!
核子们也因昆虫爱好者激烈的反应立刻打起警惕,改变了自己的位置。果然,似乎意识到了问题的急迫性,虫群明显变得异常躁动,背上的甲壳抬起又收回?,露出沾着水的透明翅膀。
下一秒,几只?虫子扑腾一闪,钻入了几个靠得很近的乘客的口鼻中。
它们要更?快地成熟。
“啊啊啊!!”
后者原先还在一脸伤心地抚摸着这些“小家伙们”,这时立刻发出一声惨叫,开?始满地打滚。这声尖叫最初凄厉,只?是马上就淹没在涌入喉中的黑色潮水里。他再也叫不出来了。
人体的滚动惊扰了整个虫群,霎那间,攀爬在车厢各处的节肢生物一拥而上,抖擞着翼翅往倒地乘客的口腔里钻,他的头部转眼间成为了开?满黑色碎花的石基。
司机的车依旧开?得很稳,半点没受车厢里的大动静影响。
大巴外,风雨不歇。从天空中俯瞰,一座圆形的场馆就在车辆行驶方?向的前方?。
剩下的人全都被这发展惊动了,不少乘客露出了错愕的神色虫子怎么?能去伤害他们呢?
无视倒地之?人的惨叫,女孩看向摄影师,眼睛异亮:“她们马上就能完成孵化,这次一定会非常好看,你一定要全部拍下来!”
“你在说?什么??”瘫坐在一旁的乘客先一步抢答,脸上既有惊恐,又有难以置信:“你怎么?能对我们动手!”
他的手指向离得很远的周棋成,尖叫道?:“她的表情?一直不对,她才是异常!你该喂掉她才对!”
被指认者往后退了一步,怔怔地看着面目狰狞的发言者,这是诡异!
他什么?时候发现?的不对劲,又默默观察了多久?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他什么?时候才会揭穿这一点?
周棋成突然意识到一件恐怖的事,这件事恐怖到如果她此刻死?亡,死?而有憾。
然而死而有憾的不止她一个人。
在一个核子面前杀了另一个核子,即便整个场景让人悲痛,但是对于后者来说?,前者的死?亡并非完全没有任何?意义,起码牺牲的人试探出的规则,为后人增加了一线生机。
然而如果诡异会保持一段时间的沉默,那么?整个事情?就会发生大转弯犯错的人暂时活了下去,而其?他人毫无意识地重蹈覆辙,直到最后,所有人被一网打尽。人们能够想象得到诡异在隐瞒规则吗?比猎物知道?自己是猎物更?可怕的,是猎人知道?自己是猎人。
随着乘客的指认,女孩的视线转向周棋成。
“叫什么?,好好看看你的表情?才对,你在质问什么??”周棋成脸色苍白,没有流露出任何?心虚的表情?:“我从来没在下雨时去过昆虫馆,下雨让我头痛,反而你在下雨的时候很有活力。”
这一刻,七八岁的女孩竟然是他们两人对话的裁判,只?是周棋成不觉得有任何?好笑的地方?。好在她反应很快,做出的反驳几乎是教科书级别的标准:前一句指出另一人的异常,后一句话又提起和群体的共同点,从言语到表情?,配合得完美?无缺。
人造超忆者确实持续头痛,至于是不是下雨那就另说?了,她始终疲倦的神态也佐证了自己的话语。连指认她的诡异此刻都露出了恐惧的表情?,因为她提到了雨,而这是绝对不能与其?有关联的事情?。
非要说?突如其?来无人预料的暴雨,明明是打着伞的摄影师二人更?加古怪。但是显然,昆虫爱好者对摄影师的态度让诡异选择避讳。或许他们心里也认定了后者行为异常,好在只?要等?到照片被拍出来,无摄影师的用?武之?地,这群真心为了昆虫而来的游客依旧是一个群体。
“我的小虫被雨淋死?了!”
听闻周棋成的话,昆虫爱好者几乎要哭出来,可见下雨确实是个好借口。这趟前往昆虫馆的路途永远艳阳高照,虫子们也并不喜欢下雨天。起码这一场雨,他们折损过半不过马上就快补齐了。
想到这一点,女孩稍微收回?了自己委屈的表情?,看向地上的人蛹,脸上带着残忍的天真:“不过还好有大家的帮助,她们会借着你们的身体活下去。”
一部分实在排不上队的飞虫选择再次振动翅膀,等?它们落下时,那位指认周棋成乘客再也无法偷偷观察核子了。
他也成为了另一个虫子的温房。飞过去的昆虫不多,没想之?前一样遮住整张人脸,乘客脸颊与喉道?被钻进去的虫子撑大的痕迹,完完全全展现?在众人面前。
“等?她们重生的时候”
女孩的视线再次回?到摄影师身上,期待着对方?接下来的回?答。这次,没有人再敢打断这段对话。
被寄予厚望的宋音只?能沉默。
包在、包在我身上?包不了一点啊,这真的是可以说?的吗!
在核子的视线中,摄影师再次露出了抗拒的表情?,和她最开?始进入车厢内的脸色相似,只?是程度更?甚。
宋音没想到自己要拿一句话做例证:“你要收集所有风暴的照片”,话语引用?自旁边的复读机。她想说?的是,自己最开?始的任务只?是拍天气?,现?在在拍到什么?大虫子小虫子也就算了,这种限制级的画面真的没问题吗?她也不是走这个路子的啊!
“我答应的只?是你头上那只?蜻蜓。”似乎感到被女孩强硬的态度冒犯,摄影师脸上露出了一点冷淡。
虽然整个发展确实充满戏剧性,不失为一个地狱笑话,但看看得了。宋音无法想象自己拍出这种照片来,总感觉自己整个灵魂都会被玷污。